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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出自名借聘定他人之婚 托別故說親作本家之伐(1)


  詞曰:
  顛顛播播,只不分明說破。設色侵眸,散香觸鼻,引得人心難過。
  明酬暗和,縱遮瞞,畢竟人兒有個。既長根芽,何必心慌,只宜膽大。
  ——右調《柳梢青》

  話說花天荷與柳青雲自聯吟之後,彼此相敬,愈加親厚。花天荷知柳青雲志在書香,遂一意與他切磋文字,再不談及詩詞。柳青雲潛心半年,不覺經史皆通,文章超眾。凡遇考試,皆列前茅。郡中表表,有名士之稱。楊夫人知虧花天荷講究之力,一發敬重花天荷如神明。婚姻之約,雖未說明,卻已隱隱十拿九穩。不期度過了新歲,忽宗師掛牌考科舉,柳青雲只得別了花天荷,自到省中去赴考。

  一日花天荷獨坐書房中,忽老家人進來報道:「向日在府中,追趕花爺回廣東去的那位馬將爺,在外面要求面見花爺。」

  花天荷聽了,沉吟道:「他來要見我作甚麼?莫非又是總戎之故。」

  因吩咐老家人道:「你只說回浙江去了,不在這裡罷。」

  老家人去了,又進來傳說道:「那馬將爺說,一路訪來,已知花爺尚在此未回。又說他此來,是為花爺的喜事,不是總戎處的軍務。特特遠來,定要求見花爺一面。」

  花天荷見說不是總戎的軍務,放了心,方走出大廳來相見。見過,花天荷就問道:「廣閩相距千里,既不是總戎軍務,又有何事,直勞馬爺遠駕到此?」

  馬嶽道:「總戎自花爺行後,大是不安,幾欲差人再來追趕,自覺無顏,因而止了。小弟此來,乃受一敝相知之重托,欲與花爺訂秦晉之盟,結朱陳之好,故不惜奔馳而來,敬執柯斧。」

  花天荷聽了,大笑道:「小弟浮萍斷梗,落魄無成,為世所棄久矣。設有佳人,粵中豈無王謝?乃舍咫尺之甜桃,而覓千裡外之苦李,真奇聞也。不知是誰閨閣,有此異舉?乞明見教。」

  馬岳見大廳上人眾,因說道:「此事情關兒女,不便宣言,乞一秘室,好將底裡上陳。」

  花天荷遂起身把馬嶽邀到書房之中坐下。馬嶽方言道:「敝友趙天爵,號人虎,現任參府。只怕花爺也知道。他有一位千金小姐,生得千嬌百媚,美貌異常。今年方一十六歲,況又識字知書,下筆成文,不減才子。就是趙敝友往來文移筆劄,皆出其手。趙人虎夫婦愛之如寶。許多同僚貴介求婚,因嫌武夫粗豪,不入其眼,所以一概謝訖。趙小姐說,去春曾在花田看花,遇見花爺。因見花爺青年儒雅,自是玉堂貴器,遂矢志于天,達知父母,願結絲羅。敝友趙人虎喜其得婿,急急稟知總戎,求總戎作伐,而花爺忽又為高天之溟鴻矣。趙小姐因婚姻不就,竟一病懨懨,至今不起。趙敝友夫妻百般醫治,苦口寬慰,只不能好,岌岌乎有性命之憂。他夫妻驚慌無措,因訪知小弟曾追請過花爺,知道花爺的來蹤去跡,又訪問花爺的舊役,說花爺同一位柳相公回來了,故再三懇求我小弟,求追尋花爺,成全此一段良姻。今幸天緣湊合,恰遇花爺在此。若此處不遇,小弟直趕至浙中尋訪。乞花爺念趙小姐一雙識英雄之目,並一片願托終身之誠,憐小弟千里奔走系足之勞,並體趙敝友作父母愛女擇婿之意,慨然允從。至於趙小姐容儀之美,想花爺已于花田中見其大概,不待小弟之重贅也。不知花爺意中以為何如?」

  花天荷聽了,心下明知是柳青雲之事,錯認了他。正想要替柳青雲作伐,恨無門路,恰恰來說,便乘機說道:「去春曾在花田見一女子,窈窕出眾,每每動好逑之思。但只恨天各一方,無路訪求,故至今尚勤反側。今依馬爺說來,想此女正是趙參府之令愛也。既承不棄,欲以琴瑟相從,不啻孟光之願配梁鴻。況小弟正四海求凰,有美如此,豈不願歸玉鏡?但有許多不便,不知馬爺可能為我周旋?」

  馬嶽道:「只要花爺親口允了親事,任憑有甚疑難,無不從命。」

  花天荷道:「第一,是小弟不願在總戎名下作官,若寫我花棟的名字,到趙家去納聘為婿。未免總戎得知,又要來纏繞,意欲改一姓名,且以一物先納了聘,使彼此安心。稍延一二年,待總戎忘情於我,那時節便悄悄來行大禮結婚,便不相礙矣。不知馬爺台意以為如何?」

  馬嶽聽了大笑道:「這有何難?趙小姐意中,只要花田中那看花之人,便完了他的心願了,又那管他姓張姓李。這個一任花爺去改。趙小姐今年才交一十七歲,只要一物作聘,定準了,便遲一二年結親,又有何妨?都依你,都依你。花爺快收拾聘物,待小弟速速回去,好與他們報喜,也不枉小弟一番跋涉。」

  馬岳來時,老家人早已報知楊夫人,花爺有客到了,遂備出酒肴來款待。花天荷與馬嶽同飲。飲酒中間,花天荷因問起峒蠻之事近日如何?馬嶽道:「前番峒賊出劫,被伏兵勝了兩陣,故峒賊知道總戎識他的路徑,心下害怕,不敢出來。一時傳總戎用兵如神,故此多時寧靜。前日偶然又有幾處峒賊出劫,總戎不知為何,又摸不著伏兵之路,竟被峒賊得利,滿載而歸。故近來又時時報賊出劫,總戎又依舊弄得沒法。只怕後來還有大失利之時。花爺還該入廣去作一番事業。」

  花天荷道:「非是小弟不願作事業,但見桑總戎膽小無才,終須致敗,故不欲為其所累耳。」

  飲罷,馬嶽辭去,又叮囑道:「花爺速速打點聘物,小弟明日一早就來領了要行,恐趙敝友為他令愛之病懸望也。」

  說罷方才別去。正是:

  盡知君子思賢配,淑女何嘗不慕才。
  父母一心愛兒女,冰人千里春還來。

  花天荷送了馬嶽去後,回到書房,因吩咐一個書童道:「你可入去稟知太太,說我問太太,可有留下為你相公定親用的貴重之物,要借一件用一用。」

  書童入去見楊夫人,就把花天荷之言—一說了。楊夫人聽了,心下沉吟道:「他借聘物何用?莫非又別定親?」

  又想道:「他既別定親,為何又要借路兒定親之物?縱不然代路兒定親。路兒又不在家,豈有不說一聲,竟代他定親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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