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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才郎脫難逢故友 奸党冒名賺美姝(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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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生道:「若尋不出鸞消鳳息,便連鵬程鶚薦之志也厭冷了。」 尚武道:「賢弟高才,取青紫如拾芥,怎說這灰心的話。」 正談論間,只見那差往襄州去的軍官回來了稟說:「襄州的公差並沒有姓景的,無可查解。梁家老蒼頭梁忠並不曾回來。欒雲、賴本初都不在家裡。近日郡中正在鄉里舉報科舉, 他兩個卻不候科舉, 到出外遊學去了。」 尚武聽罷,對梁生道:「失錦事小,只尋著小姐要緊。今郡中正報科舉,賢弟決該入京應試,乘便尋訪小姐。待我移文襄州,教他速備科舉文書,起送賢弟赴京便了。」 梁生見尚武美意惓惓,又想此處尋不著夢蘭,只得要往長安走一遭。便依了尚武言語,打點赴京。尚武隨又遣人責文往襄州,要他舉報梁生科舉。不則一日,襄州的科舉文書到了。梁生正待起身,不想忽然患起病來,起身不得。原來,梁生自那日被蒙汗藥麻翻,露宿了一夜,受了些寒,次日,又走了一早晨,受了些饑渴勞苦,到得官塘上,又受了兵丁的氣,及到尚武府中,又因訪不出夢蘭消息,心裡十分憂悶,為此染成一病,甚是沉重。慌得尚武忙請良醫調治,自己又常到榻前用好言寬慰,過了月餘,方才痊可,正是: 只為三生謀半笑,幾將一命赴重泉。 梁生病體稍痊,便要辭別起身。尚武道:「尊恙初愈,禁不得路途勞頓。況今場期已逼,你就起身去,也趕不及考試了。不如且寬心住在此,等身子強健,那時徑去尋訪小姐未遲。」 梁生沒奈何,只得且住在尚武府中。尚武公務之暇,便與梁生閒談小飲,替他消遣悶懷。一日,正當月圓之夜,梁生酒罷歸寢,見臥室庭中月光如畫,因步出階前,仰視明月,心中想起夢蘭,淒然流淚。徘徊了半晌,覺道身子困倦,回步入室,恁幾而臥。才朦朧睡去,耳邊如聞環佩之聲,抬頭一看,只見一個美人,手持一枝蘭花,半雲半露,立於庭中,指著梁生說道: 「欲知桑氏消與息,好問長安舊相識。」 梁生聽說,忙起身走上前去,要問個明白,卻被門坎絆了一跤,猛然驚醒,乃是南柯一夢。看庭中月光依舊明朗,聽軍中金鼓已打二更,想道:「方才夢中分明是一位仙女來指示迷途,但他言語不甚明白,只說桑氏消與息,知是好消息,惡消息?」 又想道:「我從未到長安,有甚舊相識在那裡,卻教我去問他?」 忽又想道:「前聞錢乳娘說桑小姐初生時,他母親夢一持蘭仙女以半錦與他,說他女兒的婚姻在半錦上,今若就是這位仙女來教我,定有好處。」 卻又轉一念道:「夢中美人我看得不仔細,莫非不是什麼仙女,竟是桑小姐已死,他的魂魄來與我相會麼?」 左猜右想,驚疑不定,准准的又是一夜不曾合眼。 次日起來,把夢中之語說與尚武知道。尚武道:「我原教賢弟到長安去,這夢兆正與我意相合。」 梁生道:「只是小弟從未到長安,那有舊相識在彼?」 尚武道:「好教賢弟得知,今早接得邸報,前任襄州太守柳玭欽召還朝,仍授殿中侍御史,這難道不是賢弟的舊相識?」 梁生道:「若柳公在長安,小弟正好去會他,但他自從華州入京,與桑小姐無涉,如何小姐的消息要向他問。」 尚武道:「夢兆甚奇,必然靈驗,賢弟到彼自有分曉。」 梁生道:「表兄說得是。」 便收拾行李,即日要行。 尚武見他身子已強健,遂不復挽留,多將盤費相贈,治酒餞別。飲酒間,尚武道:「本該令鍾愛伏侍舊主到京,但我即日將興屯政,發兵開墾閒田,要他往來監督,不便遠差。待我另遣一人送你去罷。」 梁生謝道:「小弟只有一個老僕梁忠,不幸中途分散,今得表兄遣人相送,最感厚意。」 尚武便喚過一個小校,給與盤纏,吩咐好生送梁相公到京,直待梁相公有了寓所,另尋了使喚的,然後討取回書來複我。小校領諾。尚武又教選一匹好馬,送與梁生騎坐。梁生拜謝上馬。尚武也上馬相送。鍾愛也隨在後邊,送至十裡長亭。梁、薛二人灑淚叮嚀珍重而別。尚武自引著從人回去了。鍾愛又獨自送了一程。梁生道:「你來得遠了,回去罷。」 鍾愛涕泣拜辭,懷中取出白銀二十兩奉與梁生說道:「須些薄意,聊表小人孝敬之心。」 梁生道:「薛爺贈我路費已夠途中用了,何勞你又送我銀子。」 鍾愛道:「小人本該伏侍官人去,只因做了官身,不得跟隨,這點薄敬,不過聊表寸心,官人請勿推辭。」 梁生見他意思誠懇,只得受了。鍾愛道:「官人路途保重,到京之後,千萬即寄書回復薛爺,教小人也放心得下。」 又吩咐那隨行的小校道:「你路上須要小心伏侍,切莫怠慢,回來時,我自賞你。」 說罷要行,卻又三回四顧,有依依不捨之狀。梁生見他如此光景,也覺慘然。正是: 逐去之童,能戀故主; 負心之人,不如奴子。 鍾愛掩著淚去了。梁生在馬上,一路行,一路想道:「我出門時,有老僕梁忠相隨,誰想中途拆散,不知他死活存亡,今日到虧逐去的愛童在急難中救了我。」 又想道:「當初薛表兄在我家,我父母待他不如賴本初親熱,誰想今日,他到十分情重,偏是本初負義忘恩。」 一路欷歔嗟歎。夜宿曉行,走夠多日,漸近長安。 一日,正行間,只見路旁貼著一張紙兒,梁生一眼看去,卻是刻的回文錦前半幅圖樣,乃驚訝道:「這半錦是我聘桑小姐的,誰人把來刊刻了圖樣,貼在這裡?」 及看了後面一行大字,一發疑惑,想道:「如何說配得半錦的,到柳府相會?難道桑小姐的半錦也像我著了人騙?被什麼柳家所得?若桑小姐不曾失此半錦,難道那柳府又別有半幅錦不成?若說就是桑小姐的錦,怎生桑忽變為柳?這柳府又不知是那一家?難道就是柳老師?若就是柳老師,他又何從得這半錦?既是半錦在那裡,不知人可在那裡?人與錦不知在一處,在兩處?」 左猜右想,驚疑不定,有一曲《江兒水》,單寫梁生此時的心事: 陌上桑,何處章台柳?可疑想著我半圖失卻難尋取。莫非他,璿璣也被人竊去? 因此上,代僵忽變桃為李。若說仍然是你,難道接木移花,恰與房氏瑩波相類? 梁生心裡猜疑,又見貼這張紙的不止一處,偶然行過一個茶坊,那隨行的小校說道:「相公走渴了,在此吃杯茶了去。」 梁生下馬走進茶坊,揀副座頭坐了,店家忙點茶來吃。梁生抬頭,見茶坊壁上也貼著這張紙兒,便問點茶的道:「這張紙是誰人貼在此的?」 點茶的道:「前日柳侍禦老爺上京路過此處,他家大叔把這紙來貼在此的。」 梁生驚道:「原來那柳府就是柳老師。」 又問道:「你可知柳府從何處得這半錦?」 點茶的道:「柳府大叔前日也在這裡吃茶,曾說起這半錦是他家小姐的,今為著婚姻事,要尋問那後半幅來配合。」 梁生聽了,愈加疑怪道:「一向不聞柳公有女,如何今日忽有什麼小姐?若說為婚姻事,一定就是桑夢蘭了,但夢蘭自從襄州入京,柳公自從華州入京,兩不相涉,如何夢蘭卻在柳公處?」 因想起前日牙將所雲,華州女子桑夢蕙或者原是夢蘭託名的。忽又想起前日夢中仙女之言,笑道:「仙女夢中所教,今日應了,我只急急趕到京中拜見柳公,便知端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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