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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才郎脫難逢故友 奸党冒名賺美姝(4)


  當下,還了茶錢,疾忙上馬,偕著小校向前趟行。正是:

  柳府何由有掌珠,幾回猜度幾回疑。
  追思夢兆當非謬,且向京中問老師。

  且不說梁生見了半錦圖急欲趕到京師,且說欒雲、賴本初要投拜楊複恭,都冒姓了楊,欒雲改名楊棟,賴本初改名楊梓。兩個先認做兄弟,楊梓為兄,楊棟為弟,帶了門客時伯喜,一齊進京。楊棟多備金珠禮物,與這後半幅回文錦,投獻楊複恭門下。複恭大喜,就收楊棟做了義兒,帶摯楊梓也做了義侄,各與官爵,楊棟為千牛衛參軍,楊梓為禦馬苑馬監,時伯喜也充了楊府虞候,好不興頭。當時有幾句口號嘲笑欒、賴二人道:

  欒子無兄忽有兄,複恭無嗣忽有嗣。
  本初甘作三姓奴,守亮遙添兩宗弟。
  不比柳公收義女,不比梁公招贅婿。
  並非接木與移花,只是趨炎並附勢。

  一日,楊複恭家宴,楊棟、楊梓都在旁陪侍。複恭問及這半錦從何處得來,又道:「可惜沒有前半幅,不知如今可有處覓訪了?」

  楊梓便道:「那前半幅錦,侄兒已見過,是襄州一個秀才梁棟材藏在家中。侄兒曾勸他獻與伯父,他偏不肯。後聞蜀中女子桑夢蘭藏著後半幅,梁棟材便與他結為婚姻,一個把前半錦作聘禮,一個把後半錦作回禮。今兒輩所獻乃桑氏回贈梁生之物,是侄兒多方設計取來的,那前半錦尚在桑氏處。」

  複恭道:「如今桑氏在那裡?」

  楊棟接口道:「這桑氏即原任禮部侍郎謫貶襄州太守桑求之女。此女曾借住孩兒的房屋,孩兒因斷弦未續,欲求他為室,他堅拒不允,被孩兒趕逐出屋,不知奔往那裡去了。」

  楊梓道:「今不消尋問桑氏,伯父若要完全此錦,只消出一諭單在外,如有人報知前半錦下落者,賞銀若干,重賞之下,自然有人探知來報。那時半錦有了著落,桑氏也有著落,不但伯父所收之錦不致殘缺, 棟弟仗伯父神力, 亦可重遂婚姻之願矣。」

  複恭道:「我向欲求此錦,卻不曉得桑侍郎藏著半幅,他為人倔強,所藏之錦不肯與我,無怪其然,何物梁生,亦敢藏匿不獻,好生沒禮。今若收得前半錦時,我作主把桑氏配與棟兒便了。」

  楊棟起身拜謝道:「如此多謝爹爹。」

  當晚席散。次日,複恭發出諭單一張,上寫道:

  內相楊府向來購求回文古錦,今已收得後半幅,如有人將前半幅來獻者,賞銀一千兩。如探知前半錦下落來報者,賞銀一百兩。特諭通知。

  楊棟接著諭單,便教貼在內相府前,又遣人依樣抄白幾百張,去城內城外各處粘貼。過了幾時,並沒蹤跡。忽一日,楊棟的家人在京城外揭得一張紙來報楊棟道:「前半錦已有著落了。」

  楊棟看那紙上卻刊刻著前半錦的圖樣,正與那後半幅恰好配合。後面明明寫道:「配得後幅者,至京師柳府相會。」

  下又細注一行道:

  柳侍禦今已到京,欲配錦者,速來無誤。

  楊棟看了說道:「這柳侍禦就是襄州前任的柳太守,新奉旨起用到京的,如何那前半錦卻在他處?」

  便請楊梓來與他商議。楊梓遂同著楊棟入見複恭,具述其事。複恭聽說,皺著眉道:「柳侍禦這老兒又是一個倔強的,那半錦若在他處,他怎肯與我?」

  楊梓道:「這不難,侄兒有一計在此。」

  複恭道:「計將安出?」

  楊梓道:「柳侍禦在襄州作郡時,梁棟材是他極得意的門生。當時,侄兒也曾權姓了梁,認做棟材之兄,與他相知一番。今半錦既在柳府,桑氏亦必在柳府,彼欲求合得半錦者去相會,或者是尋梁棟材去成親,也未可知。待侄兒如今去見他,只說楊棟就是梁棟材,賺他把桑氏嫁到這裡來,不怕半錦不歸伯父。」

  複恭與楊棟都道:「此計大妙,今可即去。」

  楊梓道:「未可造次,伯父可發一個率兒楊棟的致意帖兒,先遣人去探問他半錦的來因。若桑氏果然在彼,方可行此計。」

  複恭依言,即遣一心腹人持帖往見柳公。楊棟又吩咐了他言語,那人領命,竟投柳府。正是:

  小人奸計,愈出愈奇;
  假冒君子,羊質虎皮。

  卻說柳公自帶了桑夢蘭入京赴任後,日望梁生到來。不想場期已過,不見梁生來到,心中疑慮,恐他還在別處尋訪。桑小姐因又于回文圖後添注一行,遍貼京城之外,要他速來相會。那日,適有人抄錄楊複恭的諭單來看。柳公見了正在驚疑,只見門役稟說:「內相楊府差人求見。」

  柳公便教喚進。那人叩了頭,呈上名帖,稟道:「家內相爺致意老爺,聞老爺家藏半幅古錦,不知從那裡得的,特遣小人來叩問。」

  柳公道:「我正要問你家這半幅錦從那裡得的?」

  那人道:「這是家大爺獻與家內相爺的。」

  柳公道:「那個大爺?」

  那人道:「這名帖上諱棟的便是。」

  柳公道:「可又作怪,那半錦是我家小姐與梁秀才回聘之物,如何卻在你楊家的大爺處?」

  那人道:「家大爺原不姓楊。」

  柳公道:「不姓楊,姓什麼?」

  那人道:「不曉得姓什麼, 但曉得是襄州秀才來投拜家內相爺做義子的。」

  柳公沉吟道:「若說襄州來的,難道你家大爺就是梁秀才不成?我今且不發回帖,可請你大爺親來一見,我有話要面說。」

  那人領命而去。

  柳公入內,把這話述與夢蘭知道,夢蘭聽罷,呆了半晌,不覺滿面通紅,潸然淚下道:「不意文人無行,一至於此。」

  柳公道:「且慢著,我昔在襄州時,曾舉報梁生兩次科舉,他為親老,不以功名易其孝思,竟不赴試。從來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門,今若投拜欺君蠹國的楊複恭,便是不忠了,我料梁生決不為此。等那楊棟來見我,便有個明白。」

  夢蘭聽說,暗猜道:「若說楊棟就是梁生,恐梁生未必如此無行;若說不是梁生,如何恰好諱棟,又是襄州人,又恰好那半錦在他處?」

  口中不語,心下狐疑。有一曲《紅衲襖》,單道桑夢蘭此時的心事:

  只指望,闔回文,諧鳳鸞;又誰知,物雖存,人已換。不信他,棄前盟,輕將半錦捐;不信他,賣璿璣,讓與他人倩。
  據著他,棟名兒,依然不改變;難道他,做螟蛉,也如我柳夢蘭?縱使他,賦奏淩雲,恰好與楊意相逢,也怎便,拜貂璫,把汙賤甘?

  次日,柳公正朝罷而歸,門役稟稱:「有一位楊爺來見。」

  柳公只道是楊棟,取帖看時卻寫著門生楊梓名字。柳公道:「我那裡有這一個門生?且請他進來,看是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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