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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猿老索書消勇略(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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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雪道:「大師安心,古今成大業者,豈必盡有天書,不妨打起精神算計下去,再作理會。」 蓮岸悶悶不樂,按下不提。 我想焦順那廝被老潘出醜之後,奮發進京,為何杳無影響?不是我做小說的遣前失後,只後筆墨不閑,有難另敘。 原來那廝,一向也有個著落。說這焦順一進了京,本意帶些銀子,要襲那世勳的武職,不期察訪王昌年中了進士,現居刑部。他兩個平日間極不相投的。焦順想道:「昌年既做了官,豈無多少同年在各部裡,我若要襲職,他心上怎肯?況且我原不是崔家嫡子,只消昌年一句話,便永世也襲不成。不如寓一個僻靜所在,待他一年半載,等昌年轉了外任,我好出頭,無人攔阻了。」 打算停妥,就在京城外邊尋一寺裡作寓。這寺叫做「普淨寺」,不多幾間屋,甚是幽靜。寺裡一個住持,平日曉得只管在熱鬧裡鑽求,不知靜裡思量起來,方得其趣,故此取號「四靜」。這四靜和尚,生平有一件所好,慣喜結交那些京光棍。他道如今世界,大施主是沒有的了,京裡官府輦轂之下,那個敢出錢做好事?偶然有幾個女菩薩,到是我小僧要佈施些與他。不若交結些光棍居士,或是紮火囤,或是幫閒,銀子到來的快。所以京中光棍大半在普淨寺裡做了巢穴。 一日,焦順尋寓,走進寺中來。四靜招接了說道:「居士從何處來?」 焦順道:「我小弟姓崔,是汴京人,先父陝西總兵。小弟到京襲職的,因有事羈遲,要尋一間寓所,多住幾月。」 四靜道:「原來是一位襲職的爺,貧僧失敬了。爺若要寓所,小房頗是潔淨,何不就下此處,再不敢與爺計論房金的,只要爺做官後,時常清目清目。」 焦順道:「豈敢,房金隨老師吩咐,決不短少。」 四靜大喜。便打掃一間側屋,將行李放好,連忙去整夜飯,管待焦順。四靜陪了吃酒,大魚大肉,搬上一堂。焦順道:「何須多費,老師也用酒麼?」 四靜道:「貧僧酒便吃些,葷倒不戒。今夜逗留,多慢多慢。明日還要特設相敘。」 焦順原是個酒肉之徒,甚是相契,說聲:「多謝」。兩個猜拳擲色,吃得大醉。自此以後相處得極好,不是你請我,便是我請你,焦順忘懷了,每日間還要賣富,說有多少家財,帶多少銀子,襲了職,便可做總兵做提督,指望和尚們加意奉承。誰知這個四靜,是極愛財的,聽得這話,心裡想道:「好個呆子,廣有錢財,也是我的造化。」 過了幾日,有兩個光棍來看他,一個叫做「袖裡剪」,一個叫做「眼前花」。四靜看見,便扯進房,說道:「正要寄信兩位來,有一個好主顧在此,我與你弄他幾兩兄用用。」 袖裡剪道:「可是個插石?」 四靜道:「不是。」 又道:「可是個花頭?」 四靜道:「不是。」 原來這兩句他們的暗號,怎麼叫插石?是做客商的別名,說他要占錢,石縫裡也插得手下去的意思;怎麼叫花頭?是做浪子的別名,說他把銀子容易花廢的意思。袖裡剪道:「兩件都不是,果然是什麼人?」 四靜道:「一個襲武職的相公。」 眼前花道:「若然如此,不是輕易弄他,既是要襲職的,必定京裡有幾個官兒相熟,須用軟繩絆他,硬待不得的。」 四靜道:「有理。」 三個又私下算計如此如此,方可弄得。四靜大喜,兩個光棍竟自別去。 卻說焦順那日無事,在外間耍,傍晚回來,尋四靜閒話,只見四靜在那裡做佛疏,焦順道:「老師做什麼?」 四靜道:「爺,明日有一家施主,要做一日功德。說起來也好笑。」 焦順道:「做功德有甚好笑處?」 四靜道:「有個原故。近邊有一個大財主,家裡甚富。因無子息,半年前討一個小奶奶,不想他大奶奶極其妒悍,終日吵鬧,這老爺便氣死了。明日他家小奶奶私下道小庵,做些好事,今早又再尋不出幾個道友,只有三位,連貧僧四眾,日裡念經拜懺,夜裡還要鋪燈。不瞞爺說,我貧僧自已當家,一身兼作僕也,極怕鬧熱的。止因他家原是舊施主,小奶奶又肯多出幾個錢,故些承任了。明日到要帶累爺吃一日素。」 焦順道:「這個何妨。」 四靜道:「還有一句,那小奶奶是私下做的功德,爺不要與人說。」 焦順道:「自然。且問這小奶奶自己可來?」 四靜道:「便是貧僧也回他,小庵狹窄,不必來罷,他卻要來看看,恐怕眾道友不至誠。爺,這是極厭的事,想是他趁著大奶奶不在家,也喜出來走走,正是少年心性。」 焦順笑了一笑:「到幫他做些佛號。」 果然,次日四個和尚敲鐘擊鼓,念起經懺來。挨到傍晚,只見一間轎子,隨了一個梅香,又隨一個家人,竟進庵裡來。下了轎,卻是一位絕美豔的女子,年紀有二十多歲,淡裝素服,先拜了佛,又謝了眾和尚。四靜忙請到佛堂後備設素飯。焦順一一看在眼裡。那女子叫家人私下不知說什麼話,隨即打發回去。焦順見堂後只有二個女客,只做無心走過來。梅香問道:「這位相公是那裡?」 焦順正要開口,看見四靜,便走開一邊。四靜道:「呀!我倒忘了。」 就對那女人道:「奶奶這是河南崔爺,寓在小庵,極好的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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