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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真美豔一夜做新郎(3)


  每日要小姐自己上灶,從前體面,一概沒有,叫喚俱稱香雪,也不叫小姐了。小姐此時無奈,忍氣吞聲,一心還指望王昌年兇信未確,待他回來。日裡同添繡做飯,夜間做生活,諸般苦事不可盡言。

  一日,焦氏與焦順商量道:「我們一家,只有香雪這丫頭性子不好,留他在家中,日日討氣。如今老子死了,那怕他放肆?我意欲尋一家好主兒,賣他幾十兩銀子,況且你做秀才甚覺煩難,不如拿些銀子,謀襲那老子的官職。若留香雪在家,他是怪你的,必定有些說話。你何不出去訪問訪問,就是崔氏族中見與我女兒攀親,難道有不順從的?王昌年那廝,當初原沒有六禮三端,已後也不睬他。」

  焦順道:「母親所見極是有理。我就出去尋人家了。」

  當日母子兩個算計停妥,焦順竟往外邊去。

  卻說開封府中有個敗落財主,姓潘,混名叫做潘一百,因他半字不識,生性甚頑,人有譏誚他的,就說「我拼一百銀子與他打官司。」故此人俱稱他做潘一百。平日間與焦順極相好。那日,焦順無事走到潘家閒話,說起妹子的事,要攀一好人家,潘一百道:「聞得令妹才貌兼全,我老潘近日喪了敝房,正要繼續一個,我的嫡親好舅爺總成我罷。」

  焦順道:「這個何妨?但是你混名叫潘一百,若要成這件事,當真要拼一百了,只不知你拼得拼不得?」

  老潘連忙道:「拼得,拼得,只求舅爺周旋。」

  焦順大喜道:「這等包你明日就成。」

  老潘即留住焦順吃酒,盛設款待。焦順歸家私下與母親說知。焦氏喜出望外,也不要媒人說合,就托焦順擇日行禮。焦順次日又到潘家,說:「一百之外還要白銀二十兩,送我舅爺做謝媒的禮。」

  老潘無不允從,便打點兌出銀子來。是日先送二十兩頭與焦順受了。遂取出二十兩銀子,就要在本月中擇一吉日,早晨行禮,夜間結親,話得十分停當。香雪小姐在家,影也不知。外邊的人共傳這事,個個曉得。也有說:「老潘何等造化?尋著個有名的小姐。」

  也有說:「崔家只領銀子,把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姐送與這樣惡人家,可惜可惜。」

  原來老潘做人,慣喜說大話,那崔家聘禮,也不曾行,先各處張揚,以為得意。故此府城內外,曉得的到多。

  忽一朝,焦順在家無事,自已站在大門前看看,見街上一簇人,騎了牲口,擁到門前。中間一個美貌少年,衣服華盛,後面跟隨的,也各整齊,手持名帖,竟向焦順問道:「此間可是崔總爺府裡?我們陝西李相公,特來進拜。」

  把焦順一時間,提在渾水裡,便道:「大哥,你問的是那個崔總爺?」

  那人道:「是征剿陝西的先鋒崔總爺,諱世勳的。」

  焦順不知所以,便答道:「若是這個崔總爺,我這裡便是。」

  只見焦順說了這一句,那個美少年,竟下了牲口,踱進門來。焦順手忙腳亂,也無暇看名帖上是某人,只得揖他進了廳。分庭抗禮,大家坐定,那個相公開口道:「府上諱世勳的崔老先生吾兄什麼相稱?」

  焦順道:「不敢,就是先父,不幸在陝中死難。」

  相公道:「久仰久仰。小弟姓李,祖居陝西,在貴處府前開綢緞店鋪的就是舍親。小弟在敝府與令先尊極相好。見他死節,心甚不安,近日偶便,到舍親處,故此特造府進拜,還要請令堂老夫人相見,叫小廝請老夫人出來。」

  焦氏在裡頭聽得,他是極勢利的,聞知外邊有個富貴家公子,又是老崔的相知,急急出來。各相見過,焦氏道:「家門不幸,我老爹戰沒陝中,家事凋零。承相公思念寒家,遠來存問,感之不盡。」

  李相公道:「崔老伯是個好人,遭此大難,幸喜伯母清健。家內還有何人?」

  焦氏指焦順道:「只有這個小兒,僥倖在學官,裡頭還有個小女,尚未出閣,至親四五口,其餘下人俱打發在外。」

  相公就喚隨從的,送上一包禮,卻是白銀二十兩。焦氏遜謝一番,也就受了。大家又把老崔的事,詢問一會。吃了兩道茶,李相公就起身,焦氏留住,要收拾便飯,相公不肯,竟出門而去。

  你道這李相公是誰?不是別人,原來那就是山東的英雄女大師改名白從李的。他自從與王昌年別以後,思量昌年想念崔家小姐,日夜不樂,必定照顧他妻子,方始得他歡心。況且河南是大省,也該到這所在走一遭。因前年曾打發人在府前開張店鋪,如今到了凡事便當。那崔家家內的事,他原曉得詳細,只因一到開封,便有人說起潘一百續娶的事。從李吃了一驚,想道:「若崔家小姐被繼母逼嫁別人,那王昌年便不好了。幸喜聞得潘家尚未行聘,所以急到崔家拜望,又要把用兵的計,救那香雪小姐。」

  恐怕白從李名姓叫熟了有人蹤跡,故又改姓了李。在河南只說是李相公。我做小說的,原叫他白從李,使列位看官們,只記那蓮岸女師,當初的改名,已後便不混雜了。

  話休煩絮。說這焦氏送出那個公子,進來對焦順道:「天下有這樣好人,你明早急去還拜,就把一個名帖,請他吃酒。」

  焦順到第二日清早,便到府前綢鋪裡答拜。白從李出來近接迎,好一個相公,相貌整齊,出言伶俐,把焦順騙得十分歡喜。焦順面送請帖,邀他吃酒。從李並不推辭,便同焦順過來。焦氏在家整備酒肴,只苦了香雪小姐,想念父親,心裡堆出苦來,焦氏著他烹調,忙了一晝,外邊焦順陪了白從李吃酒。從李留心哄騙焦順,漸漸話到香雪小姐身上,焦順酒後忘懷,便說舍妹怎樣有才怎樣標緻,近日有一個敝友潘家要攀親。從李道:「小弟一到貴府,就聞得有個潘一百,年紀又老,做人未必穩當,只不知吾兄何故要與他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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