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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言情說義花下訂盟 遭惡逢恩途中過繼(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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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雲: 才美豈容他見面,見面相親,他定多留戀。不是眉尖送花卉,也應眼角飛鶯燕。 只道逢仇遭作踐,不料恩星,恰又行方便。始知天地實無私,都是成全好姻眷。 ——右調《蝶戀花》 話說端居,這一年挨著他該正貢。他雖無意功名,安心罷了,當不得親友再三勸勉,也就動了一個癡想。暗自算道:「京師聚處,或者借此尋著女兒,也不可知。」只得收拾盤纏行李,又見昌儉閑著,就要帶他路上去服侍。昌儉也思量進京訪訪家主的消息,欣然允諾。因揀了個日子,出門長行不題。 卻說鳳儀在京,做了禦史,他便敢作敢為,不避權奸。人俱畏憚。他因京中獨居不便,遂差家人來接夫人、小姐到京。不一日,家人到了家中,見了夫人、小姐,將書呈上,說知來意。夫人、小姐歡喜無限,遂一面將家事料理,俱付一老家人照管,又一面報知唐希堯。唐希堯聞知王夫人與小姐有此遠行,知留不住,遂同趙氏、唐昌備酒,到鳳家餞別。夫人接見,甚是歡喜。 唐昌見了小姐,面雖喜歡,而兩人心事,殊覺不樂。在母親面前不便說話,假託說園中芍藥盛開,同了去看。到了園中,那裡有心看花?但坐於花下偎偎倚倚。唐昌因說道:「芳容咫尺,無計相親。情已不堪,忽言遠別。人去天涯,誰傳音信?惟有死而已。不識賢妹何以教我?」小姐道:「哥哥所慮,正妹妹之所愁。然而無可奈何。所幸者,母親愛爾甚深,前言諒非虛謬。哥哥只宜安心靜俟,萬勿露出私情,為父母所薄。小妹同母親進京,倘一有機緣,必圖速報。」唐昌道:「令堂與妹心,心真意實,雖無變更,但恐此去,日遠日疏。倘老伯宦途交廣,設更有得意之人,知妹妹之賢,或以情求,或以勢浼,冰人力大,月老才強。一旦得于高才捷足,豈不令守株待兔之人失望乎?」 小姐聽了,不禁變色道:「哥哥何見之淺也!寧不知:『我心匪石,不可轉也。』豈以前日盟言為兒戲乎?父母垂憐甚深,諒亦必無此事。設如兄言,到那水盡山窮,小妹以死殉兄,決不偷生,以辜兄望!」言訖,詞色俱厲。唐昌見了,連忙說道:「此愚兄之過慮也。聞賢妹冰鐵之言,不勝抱愧。從此以後,謹當靜俟,以待好音。前言唐突,乞賢妹恕之。」小姐道:「惟兄情深,故有此遠慮。何足為怪?這且勿論,但據小妹看來,婚姻事每每與功名相近。哥哥既有此才情,何不專心舉業,以圖上進?況且今正在試期,倘青雲起於足下,則婚姻自在掌中。望賢兄努力為幸。」 唐昌聽了,不勝感激。因致謝道:「賢妹如此諄諄,愚兄雖譾劣,敢不努力功名,以慰賢妹之望?」此時亭子上有現成紙筆,因取了題詩一首道: 細向蛾眉視,盈盈未十三。 有思皆慧想,無語不奇談。 淑性高千古,貞心過二南。 若非金紫傍,顧影也多慚。 小姐看了,見唐昌詩句清新,不禁感切。即依原韻,也和題一首。道: 撩鬢雖雙影,一心無二三。 柔情和夢守,密語托詩談。 駿馬須馳北,癡梅只放南。 相逢重出此,方信兩無慚。 唐昌見他才情敏絕,不露半點輕浮,已羡慕無窮。又見他殷殷勸勉,矢志相從,不勝感激。道:「賢妹情如潭水,味似醇醪。令愚兄未飲已先心醉。」一面說,一面早心蕩神逸,不能自主。欲要貼身親近,無奈心頭一如小鹿亂撞,惟雙目呆視小姐。小姐見他如此,因說道:「哥哥何深情如此?豈不聞血氣未定之戒?況今已定盟,遲歸有日。若將河洲寤寐,作桑間濮上之求,小妹深不取也。」 唐昌聽了,如夢方覺。連聲道:「賢妹之言,真字字珠玉,敢不佩從!」因將所題二詩,彼此交贈,收留以作日後相逢之驗。二人在園又坐了半晌,見有人來,方才回房。幸得王夫人又愛侄兒,又愛女兒,見他俱在幼年,故隨他二人在園中看花耍子,一毫不疑。那曉得他二人如此定盟設誓?正是: 男女從來存大欲,況於才美複多情。 一朝言別花陰下,安免相看感慕生。 又過了兩日,王夫人將家事料理已完,即日治裝起身。唐希堯趙氏都來送別,惟唐昌與彩文二人,到了臨別之時,不能一語。惟神情慘淡,各將手暗暗指心而已。不多時,王夫人同小姐起身,帶了僕從,一齊望北而去。唐昌與父母方才歸家,一時癡癡想念,若有所失。然亦無可奈何。正是: 再遇知何日,生離正此時。 便教如鐵石,那得不相思。 卻說端居帶領昌儉服侍,二人在路,水陸兼行,不只一日,到了京中。此時天下貢生皆集,選期又早,端居只得隨眾守候。及到了選期,人多缺少,又被這些營為鑽刺之人謀為去了。端居一個窮儒,又不善鑽刺,又無力營為,一時選不著,只得在京守候。又守了半年,方選了臨江府新喻縣儒學教諭。不日領了文憑,方出京而來。 卻說唐昌別了鳳小姐,雖然坐在書房中,然思思念念,如失了珍寶的一般,終日無情無緒,茶飯懶吃,書史無心,只默坐在書房中,無聊無賴。忽值宗師行牌到縣,縣官即出了告示,著童生到縣赴考。唐希堯見了,即走入書房,說道:「宗師不久快臨,縣官傳諭,童生赴考。你可打點去考一番,雖不能即進,亦可增光。」唐昌聽了笑道:「父親大人怎說得如此煩難?孩兒不試則已,試者功名二字,若在囊中,何足為奇!」唐希堯道:「但願你有志竟成方妙。」 唐昌暗想起鳳小姐勸勉之言,因想道:「我倘能僥倖成名,進京去見他一面,就容易了。再求父親一書,明明求婚去見,伯母于中贊襄撮合,不怕鳳老伯不肯。」遂打點精神,到了縣考之日,唐希堯帶了唐昌,送至學門。唐昌隨眾進去,題目到手,不待思索,信筆直掃。不到日中,兩篇文字已完。交卷出來,父母見他回家甚早,喜歡不過。隔不得數日,縣中出案,第一名就是唐昌。 又過月餘府考,唐昌進去,亦如拾芥,又取了第一名。唐希堯甚是得意。早哄傳了滿城中。俱稱羨唐家的兒子大有才學。府縣俱取第一。明日宗師處自然穩穩的一個秀才了。一時傳開,早動了一個忌才愛財的小人。你道是誰?原來是唐希堯的族中侄兒唐塗。他讀書不成,專一結交衙役,生有二子。見唐希堯家事豐饒,並無子女,他每每央人,要將第二個兒子過繼與唐希堯為子,實要圖其產業。唐希堯因見他行事不端,不肯繼他。又忽見唐希堯繼了唐昌為子,心中大怒,屢屢設法算計唐希堯與唐昌。因見鳳儀回家一番,鎮壓住了,不便弄手腳。又料想唐昌後來大了,也不是我的對手。等得叔子死了,這份家事少不得還是我的。料想這個外姓的人承受不去。故一向含忍不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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