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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秀才軍出奇計一時遭際 兒女情再題詩對面勾挑(2)


  說罷,即便入席,小姐坐在母親身邊,唐昌坐在趙氏身邊。各各飲酒。唐昌見鳳小姐生得甚美,黑髮垂肩,一種秀色鮮妍,只覺與尋常的女子不同,不住的偷看。欲要同他說話,無奈面生不便啟齒。心中只是劈劈的亂跳。看到會心之際,一會兒面紅耳赤,渾身沒法起來。因暗暗想道:「怎鳳家妹子生得這樣標緻?書中稱說美人,想亦不過如此。我若能與他結為夫婦,豈非是郎才女貌,一對良緣也?」

  這彩文小姐被他看不過,只得低頭別視。及唐昌不去看他,他又細細偷窺,也暗暗稱羨道:「好個俊俏兒郎。若穿了女衣裝束起來,豈非是個絕色女子?今看他雙目的的,十指尖尖,更有一種溫柔在流盼之間,令人心醉。若我異日得有此美丈夫,方不負我之才也。」二人看了半晌,彼此俱生眷愛之情。

  王夫人與趙氏見這兩個侄兒、侄女彼此貪歡,還只認他們是孩子家,沒甚深意。趙氏稱讚鳳小姐不住口,王夫人也稱揚唐昌不絕聲。大家交替歡喜。王夫人忽又對趙氏笑著說道:「嬸嬸你看他們兩個,好象一對玉人。若使配為夫婦,真個十全。等他們大了,老爺回家與他說知,爰親做親,到也是一件快事。」趙氏道:「若得夫人如此,你侄兒之大幸也。」

  唐昌忽聽見伯母肯許鳳小姐與他聯姻,不勝歡喜,遂忙忙立起身來走到王夫人面前,深深作了一個揖道:「多謝伯母。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王夫人看見,不禁大笑起來道:「這孩子好個涎臉。」因攙他的手兒說道:「你放心,日後我自有處。」因又說道:「聞得你詩才甚高,當日曾做《飛花詩》,我不曾看見。你果有才,何不與你妹子,大家再做一首,與我看看?等我看明白,你們二人那個的才高,也好議親。」

  唐昌聽見王夫人要他做詩,正滿肚皮有逞才之念無處發洩,恰恰逗著,喜得滿身奇癢,歡喜之極。因說道:「前見妹妹的《飛花詩》,字字風雅,筆筆香豔。本不該出醜奉和,因鳳伯伯再三循誘,只得抱慚和了。今伯母有命,又安敢推辭。但思兩人各做,未免情意不相屬。不如我同賢妹,仍將《飛花》作題,聯吟一首,前後顧盼,更覺親切。不知賢妹以為何如?」

  彩文小姐也正要逞才,又要借此當面試試唐昌的學問才情是真是假。便歡歡喜喜的說道:「聯句甚好,請哥哥起韻,小妹繼之。」唐昌道:「賢妹是客,愚兄焉敢佔先?」王夫人道:「不論客,只論長幼。你們可快做來。」唐昌只得說道:「妹妹恕我佔先了。」遂口吟一句道:

  風細細,雨絲絲,〔唐昌〕
  斷送紅香辭故枝。高下逞顏疑作畫,〔彩文〕
  東西飄想似尋詩。吹回東閣嬌無力,〔唐昌〕
  舞傍簷前弱不支。點綴多端原故態,〔彩文〕。
  悠揚不盡是新恣低窺妝鏡癡男子,〔唐昌〕
  偷傍書幃俏女兒。寧可漫天飄絳雪,〔彩文〕
  不教滿地散胭脂。暗催春去春偏戀,〔唐昌〕
  常伴蜂忙蜂不知。錯怪五更成恨處,〔彩文〕
  忽驚萬點正愁時。若能湊作空中錦,〔唐昌〕
  不負天工撮弄奇。〔彩文〕

  不一時做完,兩人相視而笑。王夫人見他二人一對一答,不待思索而成。滿心歡喜道:「真是一對才子佳人也!」唐昌與小姐彼此說說笑笑。席完,夫人同了小姐在趙氏房中歇了。唐昌自同父親在書房同宿。這唐昌真是小孩子家,春心初動,一夜無眠。

  次早即走入母親房中,推說問安。看見小姐正在臨鏡梳妝,他也走至妝前,叫母親替他梳頭,去彩文小姐不遠。只見一陣陣的嬌香侵鼻,因目視小姐,假意說道:「賢妹曾記得毛詩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展轉反側。』之句乎?」小姐聽了微笑道:「這倒記不得。只記得:『既見君子,不我遐棄。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二人親親挑逗,兩個母親那裡得知?只道他們談論書中的古典,一毫也不防嫌,遂由他兄妹二人說說笑笑。唐昌恐當面錯過,隨踅身到書房中,取出一幅白綾,題了一詞在上,籠入袖中。乘母親與王夫人不在面前,遂悄悄送與小姐。小姐接來一看,卻是一首詞兒在上。因暗讀道:

  心急急,眼巴巴,咫尺渾如天一涯。
  試問玉人情與性,不知可肯傍蒹葭?

  ——右調《長相思》

  彩文看罷,微笑道:「吾兄可謂太多情矣。」遂也取了一柄金扇,一面畫了山水松竹,一面也和詞一首,送與唐昌。唐昌一看,只見這詞道:

  巴思蜀,蜀思巴,漫道無涯卻有涯。
  待得兩心春一透,自然六管忽飛葭。

  ——右調《長相思》

  唐昌看罷,不勝大喜道:「原來賢妹不獨能詩,又精於畫。畫中山長水長,松貞竹茂,寓意實深。愚兄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小姐道:「兒女之情,一時呈露。吾兄不可浪泄,須終身以之。」唐昌道:「賢妹既垂憐若此,何不夜間乘便,月下訂盟,何如?」小姐道:「如此亦好。」二人正說不了,忽王夫人走到,遂不敢多言,支吾開去。

  到了夜間,果然二人乘母親說話深濃之際,悄悄攜手到後庭中無人之處,同跪拜訂盟。盟完起來,唐昌即欲挨近小姐,漸漸昵狎。小姐正色推開道:「哥哥不可輕薄。後自有時也。」忽聞犬吠,恐怕有人走來,即忙回房。唐昌歡喜無限而寢。次日王夫人同小姐辭別趙氏歸家,唐昌親自送去,王夫人又留他住了兩日,方才回來。自此唐昌常常來看彩文小姐不題。

  卻說端居與李氏,自從失了女兒,便終日哭泣,央人各處緝訪。時常去求知縣追比捕人,只落得音信杳無。一年之後,只索罷了。夫妻二人甚是無聊。

  又過了一二年,這年端居正該他舉貢例,當進京候選。他也興致索然,功名無念。當不得這些朋友、親戚再三相勸,端居忽又想道:「我正要尋訪女兒,何不借此進京,一路訪問,或者天有可憐,訪得影響,也不可知。」主意定了,遂收拾了些盤纏,打點進京。只因這一進京,有分教:

  不見佳人,翻逢才婿。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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