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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吏政(3)


  黜貪崇廉,任賢而斥不肖,是又在督撫,破除情面,一秉至公也。或雲朝廷下詔求賢十數年來,各督撫所舉皆門生故吏及業經簡在帝心之臣,無一山林隱逸之士。負奇才而勵品行,尚氣節者,終不得上進;無廉恥而善於鑽營者,竟得保舉超升。惟知削下媚上,不問民生休戚,以諱言有事為解事,以苟且了事為能事,因循玩愒,相習成風。間有洞識時務,才德兼優者,率皆秉性忠正,不善逢迎,雖欲興利除弊,往往事多掣時,不克舉行。

  亦有學西法而圖自強者,又苦於不能知人善任,集思廣益,多為洋人所愚,安得不為各國所欺侮乎?

  善夫,威公使之言曰:「今之督撫,如昔日林文忠、曾文正延攬人材,講求時務,力顧大局者,罕睹其人,類皆暮氣太重,拘守成例,非病于才力不足,粉飾因循,即病於瞻徇情面,假公濟私。」在識見淺陋,不識時務之流,偏聽節費以博虛名,雖前任遺政將來大有益於國家,惟閱時未久,尚未見效,乃不顧糜費,率行裁撤,以致功敗垂成。繼其任者,意見各執,重議規複,非獨緩不濟急,而虛靡反多。有好大喜功,任性妄為者,雖言時務,僅識皮毛,既不知簡賢任能,亦不知量材器使,惟采文字虛聲,或重師弟年誼,無論能否勝任,一人而兼數事。

  故其所為皆虧本多而獲利少,製造不及外來之精,物價不如外來之廉,而旁觀月旦己屬庸中之佼佼矣。甚至以朝廷之爵位,作自己之私情,迎合權奸,毫無氣節,意在植私黨飽囊橐,初不知國計民生為何事。論者僉謂近日宦途風氣,每以省事為老成,而甘於因循弛墮,苟勤於厥職,不憚煩勞,類招多事王嫌,執其一節之失,而並沒其他事之長,坐令勇於任事者,不若屍位之輩,轉足苟安而無恙也。

  悲夫!人材之絀,豈非由於不能造就人材之之過哉?造就人材之權,上在元首,下在樞廷。

  強鄰日逼,時事多艱,正宜澄敘官方,安內而後可以攘外,亟當力為整頓,剔弊除奸,為百姓求賢父母,培養元氣。督撫司道以民事為重,府廳州縣亦罔敢不以民事為重?州縣不稱其職,知府揭之于上司;司道不稱其職,督撫立上彈章;督撫不稱其職,朝廷立予罷斥。整綱飭紀,除惡擇賢,則一切病民之政,皆不難掃除淨盡矣。故正本清源,必自慎用督撫始。

  泰西日報嘗謂我朝內外臣工,泥古不通今,所學非所用,偏重科甲,上下相蒙,植黨營私,賣官鬻爵,不能量材器使,有一人而兼數任者,吏治不講,流弊甚多,惟身家念重,畏難苟安,以聚斂為才能,以廢弛為節儉,以因循為鎮靜,以退縮為慎重,以調停掩飾為熟諳夷情。凡事皆有名無實,所用刑具過於殘忍,所學西法亦僅得皮毛,能洞識各國政治得失,盛衰利病者無己,豈非學校未興,人材不出所致乎?如上無聖明之君,下無忠直之臣,革故鼎新,終難富強,無異土耳其風俗,政治委靡不振等。

  噫!此皆道聽途說,未讀列朝聖訓及名臣奏疏之故。今特敬述一二,為閱洋報而隨聲附和者覽焉。

  恭讀世宗憲皇帝批諭李敏達公雍正二年七月二十五日疏曰:「封疆大吏,關係國家隆替,若得有猷,有為,有守者二十餘人,分佈寰區之內,俾各涖臨民,敷宣教化,則天下大治計日可期矣。無如英毛罕靚,即能公之一字,亦不易獲,朕只得隨材器使,量能授職,得觀後效耳。雍正十二年。」

  批諭廣東總督鄂文恭疏曰:「身膺封疆要任,當遠大事務,不宜見識淺狹,公私界限只在幾微,念慮之間,一涉瞻徇即為負國溺職,重則貽累功名事業,輕亦難免物議,於己毫無裨益。無如燭理不明者,比比皆然,每爭趨些少光榮,以圖目前快志,遂置日後無限悔各於不計也。」仰見聖明虛懷,集益洞悉吏治利弊,知人善任,不拘定格,不主故常。

  又讀雍正二年七月二十五日李敏達公一疏,其中論用人之道,保舉一端,種種流弊,略曰:「婪財納賄,賣官鬻爵,其所恃結納廷臣,年送規例,故窮奢極欲,毫無忌憚,至所用之人,大抵非門客幫閒,則光棍蠹吏,以至微極賤,寡廉鮮恥之徒,不行夤緣鑽刺之路,尚有何事不可為?甚至道廳與堂官結為兄弟,微員認為假子,是以賣官惟論管錢糧之多寡,以定價值之高低,旦題補多系賒帳,止須印領一紙,補後方勾通開銷,果能照領全楚,則為廉幹之員,再有美缺,複又提升。

  用人如此,凡有才能而顧品行者,不惟無人援引,率皆懷抱羞惡,奉身而退。」

  又謂「用人之道,所關甚大,舉大吏不徒論其操守,更當考其經;不徒貴乎意見之不絢,尤當求其執持之無偏。且封疆重任有統兵守土之權,若高言淡漠,必致武備不修;有察吏安民之責,倘激揚失當,必致人心不服。

  即有好官,用非其地,不惟不見其長而適以彰其短,欲其勝任而愉快也,難矣。若人地不相宜,雖清官尚至流弊,況其節操未優者乎?此舉大吏之不可不詳慎也。至於得舉有司,若不考其實驗而但錄其才,則輕浮躁率、挪移科斂之弊即出其中,且僅采其聲名,粉飾沽譽,鑽營欺蔽之端亦寓其內。

  惟操守一節,實心為難,然猶昭然於人耳目之事,真偽可以立見,止在得舉者之公私耳。臣自履任至今,每細心閱歷各屬員,其庸碌無長,貪劣廢弛者,俱不足論,觀其頗有聲名,素稱才能之員,一一考其實跡:有差委奔走之事,則長於辦理,而撫字催科無一可取者;有長於吏治而疏于出納,以致錢糧虧空者;有利口捷給,論事多中,而于職守事務全無實濟者;又有一等巧於鑽營,專工窺探上司之性情嗜好,曲意迎合,甚而言動氣象無不體貼效法以求酷肖,遂致彼此投機,一遇保舉,舍此而誰?豈知圖得保舉,則從前之官小而不少露鋒芒者,至此得志而本色盡現,此又才用於詐偽而其患尤烈者也。

  更有風厲之官不近人情,循良之吏反滋弊竇。凡此數等皆以才名而多於地方有誤,倘保舉者僅以「才能」二字塞責,鮮有不貽害者。臣請嗣後凡保舉各官,必令注明所長,不必諱其所短,驗過成效,確有實跡以備簡用,必求人地相宜,方有裨益也。既盡力任事,則非徒承辦目下各項案件,遂為稱職,當思培植地方元氣作何未雨綢繆,整飾通省屬員作何寬嚴並濟,務期上有益於國計,下有利於民生。凡用人理財,經畫久遠,化導積習、懲創愚玩,稍為朝廷分勞宣力,方不愧於此心。且身為封疆大吏,必有經文緯武之才,博古通今之識,庶能不動聲色,措置鹹宜。」

  又鄂文端疏曰:「竊惟國家政治,只有理財一大事,田賦兵車,刑各教化均待理於此,財不得財,則諸事不振。故孔子不諱言財,曰:「有大道本諸潔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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