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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張永年反難楊修 龐士元議取西蜀(3)


  玄德略展視之,上面盡寫著地理行程。遠近闊狹,山川險要,府庫錢糧,一一俱載明白。松曰:「明公可速圖之。松有心腹契友二人:法正、孟達。此二人必能相助。如二人到荊州時,可以心事共議。」

  玄德拱手謝曰:「青山不老,綠水長存。他日事成,必當厚報。」

  松曰:「松遇明主,不得不盡情相告,豈敢望報乎?」

  說罷作別。孔明命雲長等護送數十里方回。

  張松回益州,先見友人法正。正字孝直,古扶風郡人也,賢士法真之子。松見正,備說:「曹操輕賢傲士,只可同憂,不可同樂。吾已將益州許劉皇叔矣。專欲與兄共議。」

  法正曰:「吾料劉璋無能,已有心見劉皇叔久矣。此心相同,又何疑焉?」

  少頃,孟達至。達字子慶,與法正同鄉。達入,見正與松密語。達曰:「吾已知二公之意。將欲獻益州耶?」

  松曰:「是欲如此。兄試猜之,合獻與誰?」

  達曰:「非劉玄德不可。」

  三人撫掌大笑。法正謂松曰:「兄明日見劉璋,當若何?」

  松曰:「吾薦二公為使,可往荊州。」

  二人應允。

  次日,張松見劉璋。璋問:「幹事若何?」

  松曰:「操乃漢賊,欲篡天下,不可為言。彼已有取川之心。」

  璋曰:「似此如之奈何?」

  松曰:「松有一謀,使張魯、曹操必不敢輕犯西川。」

  璋曰:「何計?」

  松曰:「荊州劉皇叔,與主公同宗,仁慈寬厚,有長者風。赤壁鏖兵之後,操聞之而膽裂,何況張魯乎?主公何不遣使結好,使為外援?可以拒曹操、張魯矣。」

  璋曰:「吾亦有此心久矣。誰可為使?」

  松曰:「非法正、孟達不可往也。」

  璋即召二人入,修書一封,令法正為使,先通情好;次遣孟達領精兵五千,迎玄德入川為援。

  正商議間,一人自外突入,汗流滿面,大叫曰:「主公若聽張松之言,則四十一州郡,已屬他人矣!」

  松大驚,視其人,乃西閬中巴人,姓黃,名權,字公衡,現為劉璋府下主簿。璋問曰:「玄德與我同宗,吾故結之為援;汝何出此言?」

  權曰:「某素知劉備寬以待人,柔能克剛,英雄莫敵。遠得人心,近得民望。兼有諸葛亮、龐統之智謀,關、張、趙雲、黃忠、魏延為羽翼。若召到蜀中,以部曲待之,劉備安肯伏低做小?若以客禮待之,又一國不容二主。今聽臣言,則西蜀有泰山之安;不聽臣言,則主公有累卵之危矣。張松昨從荊州過,必與劉備同謀。可先斬張松,後絕劉備,則西川萬幸也。」

  璋曰:「曹操、張魯到來,何以拒之?」

  權曰:「不如閉境絕塞,深溝高壘,以待時清。」

  璋曰:「賊兵犯界,有燒眉之急;若待時清,則是慢計也。」

  遂不從其言,遣法正行。又一人阻曰:「不可!不可!」

  璋視之,乃帳前從事官王累也。累頓首言曰:「主公今聽張松之言,自取其禍。」

  璋曰:「不然。吾結好劉玄德,實欲拒張魯也。」

  累曰:「張魯犯界,乃癬疥之疾;劉備入川,乃心腹之大患。況劉備世之梟雄,先事曹操,便思謀害;後從孫權,便奪荊州。心術如此,安可同處?今若召來,西川休矣!」

  璋叱曰:「再休亂言!玄德是我同宗,他安肯奪我基業?」

  便教扶二人出。遂命法正便行。法正離益州,逕取荊州,來見玄德。參拜已畢,呈上書信。玄德拆封視之。書曰:    族弟劉璋,再拜致書於玄德宗兄將軍麾下:久伏電天,蜀道崎嶇,未及齎貢,甚切惶愧。璋聞「吉凶相救,患難相扶」。朋友尚然,況宗族乎?今張魯在北,旦夕興兵,侵犯璋界,甚不自安。專人謹奉尺書,上乞鈞聽。倘念同宗之情,全手足之義,即日興師剿滅狂寇,永為脣齒,自有重酬。書不盡言,耑候車騎。

  玄德看畢大喜,設宴相待法正。酒過數巡,玄德屏退左右,密謂正曰:「久仰孝直英名,張別駕多談盛德。今獲聽教,甚慰平生。」

  法正謝曰:「蜀中小吏,何足道哉?蓋聞馬逢伯樂而嘶,人遇知己而死。張別駕昔日之言,將軍復有意乎?」

  玄德曰:「備一身寄客,未嘗不傷感而歎息。嘗思鷦鷯尚存一枝,狡兔猶藏三窟,何況人乎?蜀中豐餘之地,非不欲取。奈劉季玉係備同宗,不忍相圖。」

  法正曰:「益州天府之國,非治亂之主,不可居也。今劉季玉不能用賢,此業不久必屬他人。今日自付與將軍,不可錯失。豈不聞『逐兔先得』之語乎?將軍欲取,某當效死。」

  玄德拱手謝曰:「尚容商議。」

  當日席散,孔明親送法正歸館舍。玄德獨坐沈吟。龐統進曰:「事當決而不決者,愚人也。主公高明,何多疑耶?」

  玄德問曰:「以公之意,當復何如?」

  統曰:「荊州東有孫權,北有曹操,難以得志。益州戶口百萬,土廣財富,可資大業。今幸張松、法正為內助,此天賜也。何必疑哉?」

  玄德曰:「今與吾水火相敵者,曹操也。操以急,吾以寬;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譎,吾以忠;每與操相反,事乃可成。若以小利而失信義於天下,吾不忍也。」

  龐統笑曰:「主公之言,雖合天理,奈離亂之時,用兵爭強,固非一道;若拘執常理,寸步不可行矣。宜從權變。且兼弱攻昧,逆取順守,湯武之道也。若事定之後,報之以義,封為大國,何負於信?今日不取,終為他人取耳。主公幸熟思焉。」

  玄德乃恍然曰:「金石之言,當銘肺腑。」

  於是遂請孔明同議,起兵西行。孔明曰:「荊州重地,必須分兵守之。」

  玄德曰:「吾與龐士元、黃忠、魏延前往西川;軍師可與關雲長、張益德、趙子龍守荊州。」

  孔明應允。於是孔明總守荊州;關公拒襄陽要路,當青泥隘口;張飛領四郡巡江;趙雲屯江陵,鎮公安。玄德令黃忠為前部,魏延為後軍,玄德自與劉封、關平在中軍,龐統為軍師,馬步兵五萬,起程西行。臨行時,忽廖化引一軍來降。玄德便教廖化輔佐雲長以拒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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