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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戰猇亭先主得仇人 守江口書生拜大將(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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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甘寧正在船中養病,聽知蜀兵大至,火急上馬,正遇一彪蠻兵,人皆被發跣足,皆使弓弩長槍,搪牌刀斧;為首乃是番王沙摩柯,生得面如噀血,碧眼突出,使一個鐵蒺藜骨朵,腰帶兩張弓,威風抖擻。〔寫得番王可畏,早為南蠻孟獲伏筆。〕 甘寧見其勢大,不敢交鋒,撥馬而走;被沙摩柯一箭射中頭顱。寧帶箭而走。〔甘寧病中中箭,猶能帶箭而走。黃忠雖老不老,甘寧雖病不病,兩人雖死不死矣。〕 到于富池口,坐於大樹之下而死。樹上群鴉數百,圍繞其屍。吳王聞之,哀痛不已,具禮厚葬,立廟祭祀。〔至今富池口有甘興霸廟,往來客商祭祀,有神鴉送客一程。〕 後人有詩歎曰: 吳郡甘興霸,長江錦幔舟。 酬君重知已,報友化仇讎。 劫寨將輕騎,驅兵飲巨甌。 神鴉能顯聖,香火永千秋。 卻說先主乘勢追殺,遂得猇亭。吳兵四散逃走。先主收兵,只不見關興。〔第二次又不見關興,寫得出沒不測。〕 先主慌令張苞等四面跟尋。原來關興殺入吳陣,正遇仇人潘璋,驟馬追之。璋大驚,奔入山谷內,不知所往。興尋思只在山裡,往來尋覓不見。看看天晚,迷蹤失路。幸得星月有光,〔正與二月中旬相應,用筆閑警。〕追至山僻之間,時已二更,到一莊上,下馬叩門。一老者出問何人。興曰:「吾是戰將,迷路到此,求一飯充饑。」 老人引入,興見堂內點著明燭,中堂繪畫關公神像。〔當年便已如此,何況今日?〕 興大哭而拜。老人問曰:「將軍何故哭拜?」 興曰:「此吾父也。」 老人聞言,即便下拜。興曰:「何故供養吾父?」 老人答曰:「此間皆是尊神地方。在生之日,家家侍奉,何況今日為神乎?〔近來造生祠者,生則祠之,沒則已焉,與關公大不相同。〕老夫只望蜀兵早早報仇。今將軍到此,百姓有福矣。」 遂置酒食待之,卸鞍喂馬。三更已後,忽門外又一人擊戶。老人出而問之,乃吳將潘璋亦來投宿。〔狹路相逢,天道之巧,往往如此,可不畏哉!〕 恰入草堂,關興見了,按劍大喝曰:「反賊休走!」 璋回身便出。忽門外一人,面如重棗,丹鳳眼,臥蠶眉,飄三縷美髯,綠袍金鎧,按劍而入。〔潘璋門外所見,與老人堂中所供,有兩關公乎?曰是一,不是二。〕 璋見是關公顯聖,大叫一聲,神魂驚散;欲待轉身,早被關興手起劍落,斬於地上,取心瀝血,就關公神像前祭祀。〔非關興殺之,而關公殺之也。〕 興得了父親的青龍偃月刀,〔大刀亦「大刀環」矣。〕卻將潘璋首級擐于馬項之下,辭了老人,就騎了潘璋的馬,望本營而來。老人自將潘璋之屍,拖出燒化。〔細甚。〕 且說關興行無數裡,忽聽得人言馬嘶,一彪軍來到;為首一將,乃潘璋部將馬忠也。〔又恰好遇著仇人。〕 忠見興殺了主將潘璋,將首級擐于馬項之下,青龍刀又被興得了,勃然大怒,縱馬來取關興。興見馬忠是害父仇人,氣沖牛斗,舉青龍刀,望忠便砍。忠部下三百軍,並力上前,一聲喊起,將關興圍在垓心。興力孤勢危。〔讀者至此,又必謂關公此時顯聖殺馬忠矣。〕 忽見西北上一彪軍殺來,乃是張苞。馬忠見救兵到來,慌忙引軍自退。關興、張苞一處趕來。趕不數裡,前面糜芳、傅士仁引兵來尋馬忠。兩軍相合,混戰一處。苞、興二人兵少,慌忙撤退。〔此時馬忠即死,糜芳、傅士仁一併就擒,豈不甚快。然事如此,便不曲;文如此,便不奇。〕 回至猇亭,來見先主,獻上首級,具言此事。先主驚異,賞犒三軍。 卻說馬忠回見韓當、周泰,收聚敗軍,各分頭守把。軍士中傷者,不計其數。馬忠引傅士仁、糜芳于江渚屯紮。當夜三更,軍士皆哭聲不止。〔既寫老人,又寫眾軍,想見關公舊德不泯。〕 糜芳暗聽之。有一夥軍言曰:「我等皆是荊州之兵,被呂蒙詭計送了主公性命,今劉皇叔御駕親征,東吳早晚休矣。所恨者,糜芳、傅士仁也。我等何不殺此二賊,去蜀營投降,功勞不小。」 又一夥軍言曰:「不要性急,等個空兒便就下手。」〔聽得歷歷分明,聲聲仔細,與蔣幹聽周瑜,先主聽徐庶,更是不同。〕 糜芳聽畢大驚,遂與傅士仁商議曰:「軍心變動,我二人性命難保。今蜀主所恨者馬忠耳,何不殺了他,將首級去獻蜀主?〔此時不消關公顯聖,卻假手於糜芳,乃見天道之巧。〕告稱:我等不得已而降吳,今知御駕前來,特地詣營請罪。」 仁曰:「不可。去必有禍。」 芳曰:「蜀主寬仁厚德,目今阿斗太子是我外甥,彼但念我國戚之情,必不肯加害。」〔有此數語,愈見不文先主之篤于兄弟也。〕 二人計較已定,先備了馬。三更時分,入帳刺殺馬忠,將首級割了,二人帶數十騎,徑投猇亭而來。〔糜、傅之殺馬忠,與范、張之刺張飛,相類而相反。〕 伏路軍人先引見張南、馮習,具說其事。次日,到禦營中來見先主,獻上馬忠首級,哭告於前曰:「臣等實無反心;被呂蒙詭計稱言關公已亡,賺開城門,臣等不得已而降。今聞聖駕前來,特殺此賊以雪陛下之恨。伏乞陛下恕臣等之罪。」〔糜芳之重投先主,與劉封之不降曹操,又相類而相反。〕 先主大怒曰:「朕自離成都許多時,你兩個如何不來請罪?今日勢危,故來巧言,欲全性命!朕若饒你,至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見關公乎?」〔更不思九泉之下有糜夫人。〕 言訖,令關興在禦營中設關公靈位。先主親捧馬忠首級,詣前祭祀。〔一個死三牲。〕 又令關興將糜芳、傅士仁剝去衣服,跪於靈前,親自用刀剮之,以祭關公。〔兩個活三牲。〕 忽張苞上帳哭拜於前曰:「二伯父仇人皆已誅戮;臣父冤仇何日可報?」 先主曰:「賢侄勿憂。朕當削平江南,殺盡吳狗,務擒二賊,與汝親自醢之,以祭汝父。」〔范疆、張達在吳,而先主伐吳,不獨為關公報仇,亦為翼德報仇耳。〕 苞泣謝而退。此時先主威聲大震,江南之人盡皆膽裂,日夜號哭。韓當、周泰大驚,急奏吳王,具言糜芳、傅士仁殺了馬忠,去歸蜀帝,亦被蜀帝殺了。孫權心怯,遂聚文武商議。步騭奏曰:「蜀主所恨者,乃呂蒙、潘璋、馬忠、糜芳、傅士仁也。今此數人皆亡,獨有范疆、張達二人見在東吳。何不擒此二人,並張飛首級,遣使送還,〔步騭為此語,卻是翼德有靈。〕交與荊州,送歸夫人,上表求和,再會前情,共圖滅魏,則蜀兵自退矣。」〔諸葛瑾已曾與先主言之矣。〕 權從其言,遂具沉香木匣,盛貯飛首,綁縛范疆、張達,囚于檻車之內,〔馬忠是送死的,范、張是送活的,一是私送,一是公送。〕令程秉為使,齎國書望猇亭而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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