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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回 關雲長刮骨療毒 呂子明白衣渡江(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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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未及發言,忽報呂蒙乘小舟自陸口來,有事面稟。權召入問之,蒙曰:「今雲長提兵圍樊城,可乘其遠出,襲取荊州。」〔但算關公一邊,不算曹操一邊。〕 權曰:「孤欲北取徐州如何?」〔按下關公,欲取曹操。〕 蒙曰:「今操遠在河北,未暇東顧,徐州守兵無多,往自可克;然其地勢利於陸戰,不利水戰;縱然得之,亦難保守。不如先取荊州,全據長江,別作良圖。」〔按下曹操,欲取荊州。〕 權曰:「孤本欲取荊州,前言特以試卿耳。卿可速為孤圖之。孤當隨後便起兵也。」〔魯肅若在,必主取徐州之議以共分中原,必不使孫權攻關公以助曹操。〕 呂蒙辭了孫權,回至陸口,早有哨馬報說,沿江上下,或二十裡,或三十裡,高阜處各有烽火臺。又聞荊州軍馬整肅,預有準備。蒙大驚曰:「若如此,急難圖也。我一時在吳侯面前勸取荊州,今卻如何處置?」 尋思無計,乃託病不出。〔周郎感東風而病,呂蒙感烽火而病,一是風症,一是火症。〕 使人回報孫權。權聞呂蒙患病,心甚怏怏。陸遜進言曰:「呂子明之病,乃詐耳,非真病也。」〔惟孔明知周瑜之病,惟陸遜知呂蒙之病。〕 權曰:「伯言既知其詐,可往視之。」 陸遜領命,星夜至陸口寨中,來見呂蒙,果然面無病色。〔關公真病而無病色,呂蒙假病而無病色。一是神威莫及,一是奸偽難遮。〕 遜曰:「某奉吳侯命,敬探子明貴恙。」 蒙曰:「賤軀偶病,何勞探問。」 遜曰:「吳侯以重任付公,公不乘時而動,空懷鬱結,何也?」 蒙目視陸遜,良久不語。遜又曰:「愚有小方,能治將軍之疾,未審可用否?」〔孔明能以方治周郎之病,陸遜亦能以方治呂蒙之病。〕 蒙乃屏退左右而問曰:「伯言良方,乞早賜教。」 遜笑曰:「子明之疾,不過因荊州兵馬整肅,沿江有烽火臺之備耳。〔先說病源。〕予有一計,令沿江守吏不能舉火;荊州之兵束手歸降,可乎?」〔後說醫法。〕 蒙驚謝曰:「伯言之語,如見我肺腑。願聞良策。」 陸遜曰:「雲長倚恃英雄,自料無敵,所慮者惟將軍耳。將軍乘此機會,托疾辭職,〔要醫他真病,卻仍教化詐病,醫法絕奇絕幻,更非華陀所能及。〕以陸口之任讓之他人,〔他人者,自己也。陸遜不好說得自己,故但雲他人。以人視我,則我是他。〕使他人卑辭讚美關公,以驕其心,彼必盡撤荊州之兵以向樊城。若荊州無備,用一旅之師,別出奇計以襲之,則荊州在掌握之中矣。」〔此是去病之藥,三關六部,俱已看明,故有此妙劑。〕 蒙大喜曰:「真良策也。」 由是呂蒙託病不起,上書辭職。陸遜回見孫權,具言前計。孫權乃召呂蒙還建業養病。蒙至,入見權,權問曰:「陸口之任,昔周公謹薦魯子敬以自代,後子敬又薦卿自代,〔魯肅薦子明卻于孫權口中補出,省筆之法。〕今卿亦須薦一才望兼隆者,代卿為妙。」 蒙曰:「若用望重之人,雲長必然提備。陸遜意思深長,而未有遠名,非雲長所忌;若即用以代臣之任,必有所濟。」〔天下有名無實之人盡多,若有實無名之人,正不可多得。〕 權大喜,即日拜陸遜為偏將軍、右都督,代蒙守陸口。遜謝曰:「某年幼無學,恐不堪重任。」〔正取其年幼為關公所輕。〕 權曰:「子明保卿,必不差錯。卿毋得推辭。」 遜乃拜受印綬,連夜往陸口,交割馬步水三軍已畢,即修書一封,具名馬、異錦、酒禮等物,遣使齎送樊城見關公。〔藥呂蒙者是良藥,藥關公者是毒藥。良馬、異錦等物,抵得箭上烏頭。〕 時公正將息箭瘡,按兵不動。忽報:「江東陸口守將呂蒙病危,孫權取回調理,近拜陸遜為將,代呂蒙守陸口。今遜差人齎書具禮,特來拜見。」 關公召入,指來使而言曰:「仲謀見識短淺,用此孺子為將!」〔以漢升為老卒,以伯言為孺,老與幼皆不入公之眼。〕 來使伏地告曰:「陸將軍呈書備禮:一來與君侯作賀,二來求兩家和好。幸乞笑留。」〔幣重而言甘,誘我也。〕 公拆書視之,書詞極其卑謹。〔言之大甘,其中必苦。〕 關公覽畢,仰面大笑,令左右收了禮物,發付使者回去。使者回見陸遜曰:「關公欣喜,無複有憂江東之意。」 遜大喜,密遣人探得關公果然撤荊州大半兵赴樊城聽調,〔苦言藥也,甘言疾也,呂蒙之疾愈,關公之疾作也。〕只待箭瘡痊可,便欲進兵。遜察知備細,即差人星夜報知孫權。孫權召呂蒙商議曰:「今雲長果撤荊州之兵,攻取樊城,便可設計襲取荊州。卿與吾弟孫皎同引大軍前去,何如?」 孫皎字叔明,乃孫權叔父孫靜之次子也。蒙曰:「主公若以蒙可用,則獨用蒙;若以叔明可用,則獨用叔明。〔兼用則敗,專任則勝,自古而然。〕豈不聞昔日周瑜、程普為左右都督,事雖決於瑜,然普自以舊臣而居瑜下,頗不相睦;後因見瑜之才,方始敬服。〔照應四十回中事。〕今蒙之才不及瑜,而叔明之親勝於普,恐未必能相濟也。」〔老成之見。〕 權大悟,遂拜呂蒙為大都督,總制江東諸路軍馬;令孫皎在後接應糧草。蒙拜謝,點兵三萬,快船八十餘隻,選會水者扮作商人,皆穿白衣,在船上搖櫓,〔周善用此法,是小用之;呂蒙用此法,是大用之。〕卻將精兵伏於𦩷𦪇船中。次調韓當、蔣欽、朱然、潘璋、周泰、徐盛、丁奉等七員大將,相繼而進。其餘皆隨吳侯為合後救應。一面遣使致書曹操,令進兵以襲雲長之後。〔此處不寫曹操一邊,是省筆。〕 一面先傳報陸遜。〔此處不再寫陸遜一邊,亦是省筆。〕 然後發白衣人,駕快船往潯陽江去。晝夜趲行,直抵北岸。江邊烽火臺上守台軍盤問時,吳人答曰:「我等皆是客商,因江中阻風,到此一避。」 隨將財物送與守台軍士。軍士信之,遂任其停泊江邊。約至二更,𦩷𦪇中精兵齊出,將烽火臺上官軍縛倒,暗號一聲,八十餘船精兵俱起,將緊要去處墩台之軍,盡行捉入船中,不曾走了一個。於是長驅大進,徑取荊州,無人知覺。〔趙雲、關、張襲三郡,用虛寫,今呂蒙襲荊州用實寫。〕 將至荊州,呂蒙將沿江墩台所獲官軍,用好言撫慰,各各重賞,令賺開城門,縱火為號。眾軍領命,呂蒙便教前導。比及半夜,到城下叫門。門吏認得是荊州之兵,開了城門。眾軍一聲喊起,就城門裡放起號火。〔前有城外之火,今有城中之火。〕 吳兵齊入,襲了荊州。呂蒙便傳令:「軍中如有妄殺一人,妄取民間一物者,定按軍法。」 原任官吏,並依舊職。〔此非呂蒙好處,正是呂蒙奸處。〕 將關公家屬,另養別宅,不許閒人攪擾。〔與呂布不害玄德家小相似。〕 一面遣人申報孫權。一日大雨,蒙上馬自引數騎點看四門。忽見一人取民間箸笠以蓋鎧甲,蒙喝左右執下問之,乃蒙之鄉人也。蒙曰:「汝雖系我同鄉,但吾號令已出,汝故犯之,當按軍法。」〔只欲結荊州之人也,顧不得同鄉之人。〕 其人泣告曰:「某恐雨濕官鎧,故取遮蓋,非為私用。乞將軍念同鄉之情!」 蒙曰:「吾固知汝為覆官鎧,然終是不應取民間之物。」 叱左右推下斬之。梟首傳示畢,然後收其屍首,泣而葬之。〔與曹操割發以示眾一樣奸詐。〕 自是三軍震肅。 不一日,孫權領眾至。呂蒙出郭迎接入衙。權慰勞畢,仍命潘浚為治中,掌荊州事。〔潘浚無用,果應王甫之言。〕 監內放出於禁,遣歸曹操。〔為後文靈廟伏筆。〕 安民賞軍,設宴慶賀。權謂呂蒙曰:「今荊州已得,但公安傅士仁、南郡糜芳,此二處如何收復?」 言未畢,忽一人出曰:「不須張弓只箭,某憑三寸不爛之舌,說公安傅士仁來降,可乎?」 眾視之,乃虞翻也。權曰:「仲翔有何良策,可使傅士仁歸降?」 翻曰:「某自幼與士仁交厚;今若以利害說之,彼必歸矣。」〔與李恢說馬超仿佛相似。〕 權大喜,遂令虞翻領五百軍,徑奔公安來。 卻說傅士仁聽知荊州有失,急令閉城堅守。虞翻至,見城門緊閉,遂寫書拴於箭上,射入城中。軍士拾得,獻與傅士仁。士仁拆書視之,乃招降之意。覽畢,想起關公去日恨吾之意,不如早降。〔照應七十三回中事。〕 即令大開城門,請虞翻入城。二人禮畢,各訴舊情。翻說吳侯寬洪大度,禮賢下土;士仁大喜,即同虞翻齎印綬來荊州投降。孫權大悅,仍令去守公安。〔未識此時劉璋在公安作何行徑。今玄德取益州于劉璋,而荊州又為人所奪,得無報反之道有然耶?為之一歎。〕 呂蒙密謂權曰:「今雲長未獲,留士仁於公安,久必有變;不若使往南郡招糜芳歸降。」〔招糜芳即用傳士仁,殊不費力。〕 權乃召傅士仁謂曰:「糜芳與卿交厚,卿可招來歸降,孤自當有重賞。」 傅士仁慨然領諾,遂引十餘騎,徑投南郡招安糜芳。正是: 今日公安無守志,從前王甫是良言。 未知此去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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