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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東野賈浪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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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郊島詩 唐之晚年詩人,類多窮士。如孟東野、賈浪仙之徒,皆以刻琢窮苦之言為工。或謂:郊、島孰貧?曰:島為甚也。曰:何以知之?以其詩知之。郊曰:「種稻耕白水,負薪斫青山。」島曰:「市中有樵山,客舍寒無煙。井底有甘泉,釜中嘗苦幹。」孟氏薪米自足,而島家俱無,以是知之耳。然及其至也,清絕高遠,殆非常人可到。唐之野詩,稱此兩人為最。至於奇警之句,往往有之。如「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則羈旅窮愁,想之在目。若曰:「柳塘春水慢,花塢夕陽遲。」則春物融冶,人心和暢,有言不能盡之意,亦未可以為小道無取也。苕溪漁隱曰:六一居士以「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是溫庭筠詩,「柳塘春水慢,花塢夕陽遲」是嚴維詩。文潛乃以為郊、島詩,豈非誤耶!張文潛 寒澀 司空圖善論前人詩。如謂元、白為力勍氣僝,乃都會之豪估;郊、島非附於寒澀,無所置才:皆切中其病。及自評其作,乃以「南樓山最秀,北路邑偏清」為假令作者複生,亦當以著題見許。此殆不可曉。當局者迷,固人情之通患。如樂天所謂斸石破山,先觀鑱跡;發矢中的,兼聽弦聲。使不見其詩,而聞此語,當以為如何哉!蔡寬夫詩話 僧敲月下門 唐書載賈島字浪仙,初為浮屠,名無本。來東都時,洛陽令禁僧午後不得出。島為詩自傷,韓愈憐之,因教其為文,遂去浮屠,舉進士。當其苦吟,雖逢值公卿貴人,皆不之覺也。一日,見京兆尹,跨驢不避,謼詰之久,乃得釋。會昌初,以普州參軍改司戶,未受命卒。余按劉公嘉話雲:島初赴舉京師,一日於驢上得句雲:「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始欲著「推」字,又欲著「敲」字,煉之未定,遂於驢上吟哦,時時引手作推敲之勢;時韓愈吏部權京兆,島不覺沖至第三節,左右擁至尹前,島具對所得詩句云云,韓立馬良久,謂島曰:作「敲」字佳矣,遂與並轡而歸,留連論詩,與為布衣之交。自此名著,後以不第,乃為僧,居法乾寺,號無本。一日,宣宗微行至寺,聞鐘樓吟詠聲,遂登樓,於島案上取詩卷覽之。島不識帝,遂攘臂睨帝曰:郎君何會此耶!遂奪取詩卷。帝慚恧下樓而去。嘗為長江簿,號賈長江。唐史與嘉話所載不同如此。緗素雜記 棹穿波底月 高麗使過海,有詩雲:「水鳥浮還沒,山雲斷複連。」賈島詐為梢人,聯下句雲:「棹穿波底月,船壓水中天。」麗使嘉歎久之,自此不復言詩。今是堂手錄 桑乾長江二詩 賈島詩有影略句,韓退之喜之。其渡桑乾詩雲:「客舍並州三十霜,歸心日夜憶咸陽。無端更渡桑乾水,卻望並州是故鄉。」又赴長江道中詩曰:「策杖離山驛,逢人問梓州。長江那可到,行客替生愁。」冷齋夜話 苦吟 孟郊詩蹇澀窮僻,琢削不暇,真苦吟而成。觀其句法格力可見矣。其自謂「夜吟曉不休,苦吟鬼神愁。如何不自閑,心與身為仇。」而退之薦其詩雲:「榮華肖天秀,捷疾愈響報」,何也?隱居詩話 唐人陋于聞道 唐人工於為詩,而陋于聞道。孟郊嘗有詩雲:「食薺腸亦苦,強歌聲無歡,出門即有礙,誰謂天地寬!」郊耿介之士,雖天地之大,無以容其身,起居飲食,有戚戚之憂,是以卒窮以死。而李翱稱之,以為郊詩高處,在古無上;平處猶下顧沈、謝,至韓退之亦談不容口。甚矣,唐人之不聞道也!孔子稱顏子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回雖窮困早死,而非其處身之非,可以言命。與郊異矣。蘇子由 郊之胸次形於詩句 孟東野一不第,而有「出門即有礙,誰謂天地寬」語,若無所容其身者。老杜雖落魄不偶,而氣常自若,如「納納乾坤大」,何其壯哉!白樂天亦雲:「無事日月長,不羈天地闊。」與郊異矣。然未若邵康節「靜處乾坤大,閑中日月長。」尤有味也。休齋 韓愈詩 孟郊死葬北邙山,日月風雲暫得閒。天恐文章聲斷絕,故留賈島在人間。北夢瑣言 枯寂氣味 賈島哭柏岩禪師詩:「寫留行道影,焚卻坐禪身。」時謂燒殺活和尚,此可笑也。若「步隨青山影,坐學白塔骨。」又「獨行潭底影,數息樹邊身。」皆是島詩,何精粗頓異也。苕溪漁隱曰:余於此兩聊,但各取一句而已。「坐學白塔骨」,可見禪定之不動;「獨行潭底影」可見形影之清孤。島嘗為衲子,故有此枯寂氣味,形之於詩句也如此。六一居士詩話 郊寒島瘦 東坡祭柳子玉文:「郊寒島瘦,元輕白俗。」此語具眼。客見詰曰:子盛稱白樂天、孟東野詩,又愛元微之詩,而取此語何也?僕曰:論道當嚴,取人當恕。此八字,東坡論道之語也。許彥周詩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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