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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代


  總論

  漢魏後陵遲衰微,訖于有晉太康中,三張、二陸、兩潘、一左,勃然復興,踵武前王,流風末派,亦文章之中興也。永嘉時貴黃老,尚虛談,于時篇什,理過其辭,淡然寡欲。爰及江表,微波尚傳,孫綽、許詢、桓、庾諸公,詩皆平典,以道德論,建安風力盡矣。於是郭景純用俊上之才,變創其體;劉越石仗清剛之氣,贊成厥美。然彼眾我寡,亦未動俗。逮義熙中,謝益壽斐然之作;永嘉有謝靈運,才高辭盛,富豔難蹤,固以含劉跨郭,淩轢潘、左。故知陳思為建安之傑,公幹、仲宣、陸機為輔,此皆五言之冠冕,文辭之命世也。詩評

  晦庵雲:齊梁間人詩,讀之使人四肢皆懶慢不收拾。

  褒貶不同

  六朝諸人之詩,不可不熟讀。如蕭愨「芙蓉露下落,楊柳月中疏。」鍛煉至此,自唐以來,無人能及也。退之雲:「齊梁及陳隋,眾作等蟬噪。」此語吾不敢議,亦不敢從。許彥周詩話

  五言之警策

  阮籍詠懷,子卿雙鳧,嵇康雙鸞,茂先寒食,平叔單衣,安仁倦暑,景陽苦雨,靈運鄴中,士衡擬古,越石感亂,景純游仙,王微風月,謝客山水,叔元離燕,明遠戍邊,太沖詠史,顏延入洛;陶公詠貧之制,惠連擣衣之作:斯皆五言之警策者也。所謂篇章之珠澤,文彩之鄧林乎。鐘嶸詩評,下同

  阮嗣宗

  嗣宗詩,其源出於風雅,無雕蟲之巧,而詠物詠懷,可以陶性靈,發幽思;言猶耳目之內,情寄八荒之外。洋洋乎源于風雅,使人忘其鄙近,自致遠大。詩評

  張茂先

  茂先詩,其源出於王粲,其體浮豔,興托多奇,巧用文字,務其妍冶,雖名高曩代,而敦亮之士,猶恨兒女情多,風雲氣少。謝康樂雲:張公雖複千箱,猶一體耳。今置之甲科疑弱,乙之中品恨少,在季孟之間耳。詩評

  潘安仁

  安仁詩,其源出於仲宣,翰林歎其翩翩弈弈,如翔禽之羽毛,衣帔之綃縠,猶尚淺于陸機,則機為深矣。謝混雲:潘詩爛若舒錦,無處不佳;陸文如披沙揀金,往往得寶。余嘗言陸才如海,潘才如江。詩評

  張景陽

  景陽詩,其源出於王粲,文體華淨,少病累,有巧構形似之言;雄于潘岳,靡於太沖,風流調達,實曠代之高才。其辭蔥蒨,音韻鏗鏘,使人味之,亹亹不絕。詩評

  陸士衡

  士衡詩,其源出於陳思,才高辭贍,舉體華密。氣少於公幹,文劣于仲宣,但尚規矩,不貴綺錯;有傷直寄之奇也,然且咀嚼英華,厭飫膏澤,故文章之源泉也,張歎其大才,信矣。人雲古詩其源出於國風,陸機擬詩十二首,文溫以麗,意悲而切,驚心動魂,幾於一字千金。詩評

  劉越石

  越石詩,其源出於王粲,善為淒戾之辭,且有清拔之氣。琨既體良才,又離厄運;故善敘喪亂,多感恨之言。詩評

  晦庵曰:劉琨詩高,東晉詩已不逮前人,齊、梁益浮薄矣。

  郭景純

  景純詩憲潘嶽,文體相輝,彪炳可玩。變中原平淡之體,故稱中興第一。翰林以為詩首。遊仙之作,辭多慷慨,垂玄遠之宗。詩評

  文選注雲:游仙之制,文多自敘,志狹中區,而辭無俗累。

  三謝

  唐子西語錄雲:三謝詩,靈運為勝。當就選中寫出熟讀,自見其優劣也。又雲:江左諸謝詩文,見文選者六人:希宋本此下脫三葉逸無詩,宣遠、叔源有詩不工,今取靈運、惠連、元暉詩合六十四篇,為三謝詩;是三人者,詩至元暉,語益工,然蕭散自得之趣,亦複少減,漸有唐風矣。於此可以觀世變也。又雲:靈運在永嘉因夢惠連,遂有「池塘生春草」之句;元暉在宣城,因登三山,遂有「澄江淨如練」之句;二公妙處,蓋在於鼻無堊,目無膜爾。鼻無堊,斤將曷運;目無膜,鎞將曷施?所謂混然天成,天球不琢者歟!靈運如「矜名道不足,適己物可忽。」「清暉能娛人,遊子澹忘歸。」元暉詩如「春草秋更綠,公子未西歸。」「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等語,皆得三百篇之餘韻。是以古今以為奇作。

  靈運

  「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世人多不解此語為工。蓋欲以奇求之爾。此語之工,正在無所用意,猝然與景相遇,備以成章,不假繩削,故非常情之所能到。詩家妙處,當須以此為根本。而思苦言艱者,往往不悟。石林詩話

  惠連

  二謝才思富健,恨其蘭玉早凋,長轡未聘。秋懷、擣衣之作,雖靈運銳思,何以加焉!詩評

  元暉

  元暉詩,其源出於謝琨,微傷細密,一章之中自有玉石。然奇章秀句,足使叔原失步,明遠變色。詩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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