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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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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氣把整出劇背完,又背了兩個歌曲,把個宋敏高興得拍起手來。她說:「嬸子,你乾脆參加我們宣傳隊算了,演老婆不用化裝。」誰知道這句話居然把李麥的臉說紅了。她說:「那人家不說我成瘋子了……」她說著低下了頭。 也不知道是宋敏這句話拉開了李麥眼前的生活幃幕,還是道中了她埋在心底的理想火花,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種青春的光輝。她遲了好大一會才說:「鬥爭,什麼事都得鬥爭!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要足從小能上上學該多好。」她說著陷人了沉思。 宋敏說:「現在也不晚哪!我教你。」 李麥說:「你就先教我兩個字,」她說著伸出手掌說:「把鬥爭這兩個字給我寫上。」 宋敏看了看她,掏出自來水筆,在她手掌上寫下「鬥爭」兩個大字。 李麥審視著這兩個字,笑著說:「這個『鬥』字不是兩把鑰匙嗎?」 宋敏說:「對了。」她又深情地說:「嬸子,它就是兩把鑰匙!一把鑰匙打開咱們身上的鎖鏈!-一把鑰匙要打開咱們建設新中國的大門。嬸子,咱們將來會有一個新中國,比現在日子強得多的新中國!嬸子,我走了,吃罷早飯就要出發,再見!」 也不知道是「新中國」這個詞在李麥的感情上激起了巨大的波瀾,還是和宋敏的離別恃緒觸動了她,她的跟淚奪眶而出,抓著宋敏的手,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送走了抗日支隊的同志們以後,李麥像掉了魂似地腳軟腿困,渾身無力,村頭離家裡只幾百步路,她卻走了有吸一袋煙工夫。剛到門口,隔壁長松從地裡推著空糞車子回來。他說:「嬸子,你快去地裡看看吧!你家的麥子叫中央軍昨天夜裡糟蹋了一大片,足有兩耙寬,全倒在地上了。」 李壹聽說後,趕忙叫嫦娥把鐮月和籃子拿出來,趕到地裡,只見從麥地中間斜著碾開了一條丈路,把一塊麥地分成了兩半。麥子都倒在地上了,有些麥穗踩在泥裡。 李麥家就種著這一畝六分墳地,除了十三個墳頭,也不過一畝二分米地。李麥平常人勤手快,再加上她會拾糞,赤楊崗臨著大路,她每天拾一筐糞,一年往地裡上三茬糞,雖然她家沒有牛犋車輛,這塊地卻種得不錯,一年兩季,李麥總要收它三四百斤糧食。 李麥看著倒在地上的麥子,心疼地罵著:「這些不是吃糧食長大的東西!能步走幾步路,就硬要往麥地裡來踹!就不知道老百姓種點莊稼有多難!就憑這種德行,還抗日哩!抗體娘那腳!」 小嫦娥蹲在地頭看著踩在地上的麥子,恨恨地說:「媽!叫他們賠咱!」李麥說:「你往哪裡找他們去?聽說撤退,比兔子跑得還快。割吧!把地上的麥穗揀起來。」 李麥割著地上踩倒的麥子,嫦娥揀著麥穗,她棟得很乾淨,連踩在地上的一顆顆麥粒也揀在籃子裡。她一邊揀著一邊問:「媽,這十個麥穗磨成面,夠烙一張餅不夠?」李麥說:「不夠。」嫦 娥叉問:「那幾個麥穗夠烙一張呢?」 「一百個。」李麥割著麥子漫不經心地和閨女說著。 「我已經揀了一百多個了,你回去可要給我烙一張白麵餅。」小妮說著,嘴已經快流口水了,她好像聞到了白麵烙餅的香味。 快割到一半時候,長松又推著糞車子來了。他把糞倒在地頭,說:「嬸子,糟蹋了多少?」 「有二三分。」李麥說著,長松掏出煙袋說:「嬸子,過來歇歇吧!等會兒我把麥捆給你捎回去。」 李麥和嫦娥走了過來,在長松家的地頭上坐下,兩個人說起話來。 長松和李麥兩家是「地挨邊房搭山」,平素就互相照顧,關係很好。長松這塊地是今年春天新買的,一共七畝多,麥口才稅了契正式成為他的土地。 李麥看著地頭一堆堆糞堆說:「長松,這塊地恐怕有十來年沒有上過糞了,收罷麥你先上這一茬糞,秋天收罷秋你再狠狠上它一茬;要不了三年,就喂過來了。常言說:『地沒壞地,戲沒壞戲。地在人種,戲在人唱。』」 長松興奮地抽了口煙說:「嬸子,這是我對你說的,我傾家蕩產買這塊地,是叫化子撥算盤——窮有窮打算。好地咱買不起,只能買這種一葫蘆打兩瓢的砂礓坡。可咱有力氣,不怕吃苦。我計劃了:把種的這幾棵麥子割下來以後,打算用鐝頭把它全倒一遍,大砂疆全部揀出來,然後一畝地上它三十車子糞。我計劃種三畝穀子,二畝高粱,剩下的全部種成紅薯。人冬我再把紅薯磨成粉作成粉條,就憑這一季紅薯,我就要還清海騾子的債!」 李麥說:「是個好主意。可是步子也別邁得太大了。還要顧惜自己的身體。這幾晚上我聽著雞子叫頭遍,你的推糞小車就響起來,累壞了不行。 一口飯還能吃成個胖子?東山日頭還長著哩,一步一步來吧。」 長松低著頭說:「實不瞞你泣,嬸子,我這些天哪裡睡過覺?人家說,緊張莊稼,消停買賣,節令不等人哪,這一堆糞推不到地裡來,我心裡就像火燎一樣。唉,就是咱的茶飯趕不上,要是能吃飽,我能叫這塊地翻個個兒c」 李麥說:「我說怎麼你的眼睛都熬紅成這樣了。不能這麼拚命,要不你把我這點倒伏麥子弄回去磨磨先吃兩天。人是鐵,飯是鋼,這麼重的活,總得填飽肚子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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