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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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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春花是第一次來到娜娜的家。她發現娜娜的住房原來就在東明路上,離城東路的髮廊並不很遠。這是她沒有想到的。 娜娜由於進誠時間長了,已經學會了許多城裡人的生活方式。她有意地把工作和生活分升,使自己的私人生活相對的獨立出來,把更多的自由享受。所以,她一直和春花保持一定的距離,不讓春花走近她的生活。 春花悄悄地留意四周,她吃驚地發現,不僅房是新房,還裝修過。門和窗和暖氣都用木板包了起來,地上鋪著地板轉,客廳裡擺著沙發、電視和電話,跟她見過的賓館一樣豪華。春花想,這要花多少錢呀!她們一塊煮面的時候,她又發現娜娜的廚房還通著天然氣管道,真是太方便了。一個念頭在她心裡一閃而過,這不就是她春花做夢都想過的理想生活嗎? 唉,真是老話說得好,人比人,氣死人哪。兩相對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像自己這麼可憐地活著,真真是還不如死了好呢…… 娜娜對她說,她住的這地方,原來曾是一個區辦工廠。這工廠早年還紅火過,後來產品落後又沒有能力轉產,就一天天垮下來。工人們長時間拿不到工資,大都放了長假,只留少數人守護著廠房。廠裡又是集體所有制,決定命運的權力在上邊,上邊領導老是決策失誤,工人們自己說話又不算數,就長期癱瘓著。可債還是要還的,為了還債,廠裡只好把地皮賣給了開發商。開發商大興土木,在這兒建起了商品房的小區。 娜娜說,雖然是城裡人,做什麼事兒和咱鄉下的農民一樣,走投無路也是賣地賣房子。 兩個人吃面的時候,娜娜對春花說,她當時也曾想過在西郊買房。因為同是一樣的房子,鄭州西郊要比京郊這邊便宜。西郊是工人區,工人們普遍貧窮,消費水平要比東郊低很多,房價自然也低得多。鄭州東郊由於省委省政府在這裡,大批的省直單位都圍在這裡,各大公司也大都習慣在東郊掛牌,工廠比較少。東郊的有錢人多,消費水平就高,房價也比西郊高得多。但是,後來娜娜還是在東郊買了房,是想到東郊的生意好做。一個是東郊的人有錢,再一個東郊人文明得多,麻煩事兒少。特別是她開的這種中低檔的髮廊,只要不做那種冒險的黃事兒,雖然說不能賺大錢,卻格外安穩。 娜娜說,她從十八歲進城,已經在鄭州闖蕩十年了。十年來,對於城市生活的林林總總,娜娜不僅已經相當熟悉,而且學會了精心算計。比如她當初買房時思想再三,還是決定在東郊買房。她先杷目標選在東郊的金水大道以南,因為雖然都是東郊,以金水大道為界,北邊特別是經幾路緯幾路的,是省直機關區,地價更高;南邊是市民區,地價就低一些。這樣,同是東郊,又分出了兩個世界。她看透了城市,有權人多的地方有錢人就多,沒權人多的地方有錢人就少。後來她選房時,選來選去,選中了六層。商品房樓層價相差很大,七層高的樓房買六層最合算。價錢相對便宜,又不是頂層。她買的這兩房一廳八十多平米,才花了十萬多一點兒。 一個從鄉下來的姑娘,在鄭州買了商品房,還開著髮廊,見月都有固定的收入,這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到的。別說是鄉下來的姑娘,就是鄭州的城裡人,能夠活到這個分兒上也不是太多。可以想像,這十年來,娜娜經歷了什麼樣的生活。也多虧歷經磨練,使她有了豐富的社會經驗,所以,春花有了麻煩,她才敢大包大攬地扛起來。 「娜姐,別連累你了。」吃過面,春花說,「活著真沒有意思,我真想去死。」 娜娜笑著問她:「春花,你有幾個命?你要有兩三個命,咱們就扔一個。」 「我不開玩笑。」春花一本正經地說,「我想來想去只有死了,我一死他就沒法兒騙咱們了。」 「春花,你可別亂想呀。別他媽的沒出息,不就是這麼點兒事兒嗎?」娜娜安慰春花說,「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這算得上什麼事兒呀,跟你說,我走的路比你過的橋都多。咱們自己把事情擺不平,咱還可以托人呀。現在這事兒就這麼回事兒,哪兒不是人托人?」 「人托人?那我們托淮?」 「你別管了,先去洗澡睡覺吧,讓我好好想想。」 春花洗過澡去睡了,娜娜自己躺在床上卻無法入睡了,她得想出辦法來。自己是擺不平了,那就得求人,求人來替她擺平這個事兒。但是,誰能夠把這個事兒搞定呢?一個一個,她開始回想她的熟人和朋友。 剛進城時不習慣,後來娜娜就明白了,城裡是人托人的世界。從最基本處開始,水電氣暖全是供給的,不是天然的,人家不給你送,你就沒有一點辦法,你就成了吊死鬼。再說做生意吧,租房你得找人,辦執照你得找人,裝修你得找人,反正辦一切事情你都要找人。在城裡生活,不管幹什麼,你自己都無法獨立完成,你必須依靠別人的幫助。當然,你同時也要幫助別人,因為你得明白你離開別人將寸步難行,甚至是死路一條。娜娜曾經想到過一個比喻,城市就像一部機器,每一個人就像一個零件,誰也離不開誰。所以,春花的事兒,自己沒有能力擺平,就得托人。 要不先找老徐問問? 這事情能不能找他? 娜娜首先想到老徐。一想到老徐,娜娜忍不住就去看衣架上掛著的男人的睡衣,還有床前擺放著的男人的拖鞋。這都是為老徐準備的,他來了就洗澡,洗過澡就穿上這睡衣和這拖鞋,然後他們才上床做愛。他一走,這些東西就閑下來,在那兒永遠等待著他。 開始娜娜還不明白,老徐為什麼這麼喜愛洗澡。只要他來了,總是什麼話也不說,先洗澡。然後才是說話呀吃飯呀做愛呀,然後呢,又是洗澡。後來她才明白了,男人家愛洗澡不僅僅是愛乾淨,也是對女人的一種尊重。 在老徐之前,娜娜就已經不是處女了。不過,她最先到鄭州來,不是像春花那樣進飯店,而是給人家做保姆帶孩子。那時候單純呀,她對孩子好,對人家家裡人也好,不但給人家帶孩子,也給人家洗衣裳買菜做飯。先是人家給她錢,讓她買什麼,她就買什麼,後來人家見月給她一千塊錢,她把全家的生活都管起來了。人家對她也好,女主人老給她舊衣裳穿,說實話那些衣裳沒有一件是舊的,說它們舊也只是過時了一點。沒有多久,人家就把她也打扮成了一個城裡人。人家對她好,她對人家也好,常常把自己的工資也貼到了孩子身上。這樣一年下來,不知不覺地就和人家的先生好起來了。剛開始也沒有什麼過分之處,只是覺得先生這人厚道對人格外好。後來女主人出公差了,正好又遇到孩子發高燒,她就和先生兩個人守著孩子過夜,一個星期下來,孩子的病好了,他們兩個也上床了…… 娜娜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夜晚,孩子在小床裡睡著了,他們兩個先是和衣躺在床上,明明是已經睡著了,不知道怎麼就抱在一起了。等到她醒來,她發現已經躺在先生的懷裡,她開始心跳,全身發熱,又害怕又激動。一直等了好大一會兒,先生才靈醒起來,發現懷裡抱著她,就連忙鬆手,他的手一松,她就受了委屈似的哭起來了。 先生小聲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就只是哭。 先生又小聲地說:「真的,好妹妹,你要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不是哭。 先生也不說話了。 她哭著,忽然說:「你都不能故意故意我嗎?」 先生明白了,又伸手摟著她,她一下就拱在先生的懷裡了…… 那時候夜已經深了,他們摟著抱了一會兒,先生才開始試探著親她,然後又在衣裳外邊輕輕地撫摸她。她是再也受不了啦,就又開始哭,哭著對他說: 「我見天晚上都聽得見,你和我大姐好起來不是這樣的,你也要了我吧。」 這才把先生惹起來,誰想到男人們瘋起來活像個野獸呢?他開始扒她的衣裳,他開始欺到她身上來,誰想到他那東西太大,弄起她來就像殺她一樣呢?等到她真的後悔起來,一切都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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