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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高長河不悅地說:「錢的事你不要管,我請民政局破一回例,讓他們解決。」又對劉意如交待,「劉主任,明天你就以我和市委的名義找民政局,要他們想想辦法,找一個合理合法的開支渠道交納住院費。和他們說清楚,特事特辦,決不能讓何廠長以後再有後顧之憂!如果實在沒法解決,就請他們從我的工資裡慢慢扣!這種狀況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

  何卓孝眼中的淚一下子下來了:「高書記,您……您可千萬別這樣!真解決不了就算了,哪能扣您的工資呢?再說,我母親恐怕也沒幾天活頭了……」

  高長河痛心地說:「何廠長,你別說了,我已經來晚了,很多事情已經沒法挽回了!」繼而又問,「這些情況,你過去向文市長、姜書記說過沒有?」

  何卓孝搖搖頭:「家裡的私事,和你們領導說什麼?」

  高長河氣道:「為什麼不說?別說是領導,就是同事也得幫你想點辦法嘛!」

  何卓孝益發感動了:「高書記,您別說了,有您今天這番話,我何卓孝就是累死也不抱怨啥了!您放心吧,我一定會按您的指示把兼併談判工作早日圓滿完成。」

  當晚。回到小紅樓住處,高長河馬上給孫亞東打了電話,沒說別的,只要孫亞東抽空到何卓孝家看一看。

  孫亞東一時摸不著頭腦,問高長河:「你讓我到何卓孝家看什麼?」

  高長河說:「你看到什麼就是什麼!」說罷,放下了電話。

  剛放下電話,文春明的電話又到了,談田立業去烈山主持工作的事,說是姜超林打了電話給他,火氣很大,怪他沒在常委會上說真話。

  高長河便問:「那你說真話沒有?」

  文春明吞吞吐吐說:「要我說真話,我也認為派田立業到烈山不太合適。」

  高長河惱火了,說:「這話你為什麼不在常委會上說?我再三強調要暢所欲言,點名要你說,你為什麼都不說?」

  文春明辯解說:「我以為你也是走走過場。」

  高長河沒好氣地說:「春明同志,請記住,在我這裡沒有什麼走過場的事,會上不說,會後也就不要說,說了也沒用。我們總不能自己剛剛研究決定的事,馬上又自己推翻吧?開玩笑呀!」

  文春明自知理虧,不做聲了。

  高長河便也不談田立業了,將話頭轉到了何卓孝身上,把自己在何家看到的和想到的都告訴了文春明,最後不無痛惜地問文春明:「……春明,你說說看,你這個市長是不是有些官僚主義呀?和何卓孝共事十年了,都不知道自己下屬幹部的困難這麼大,眼睜睜地看著何卓孝落到這一步,你說可惜不可惜?」

  文春明顯然很吃驚,也很意外,沉默了好半天才說:「高書記,你批評得對,這事怪我,我確實太官僚主義了,只知道讓他幹活,忽略了他的生活。事已如此,你說怎麼辦呢?你能不能和孫亞東打個招呼,請紀委和有關方面再給何卓孝一次機會?老何真這麼毀了太可惜了!」

  高長河長長歎了口氣:「等孫亞東把情況都搞清楚後再說吧!」

  一九九八年六月二十九日十九時鏡湖市委招待所

  田立業把李馨香帶到鏡湖市,安排在鏡湖市委招待所住下來了,曾在電話裡聲稱要夾道歡迎的胡早秋卻連鬼影也沒見著。市長辦公室沒人,手機關著,打傳呼胡早秋也不回,氣得田立業直罵娘。看看表,已經七點了,田立業決定不等了,自作主張請李馨香到鏡湖小吃一條街吃小吃。

  不料,喊著司機正要出發,胡早秋興沖沖來了,進門就道歉:「二位,二位,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我們市委白書記和我談話,來晚了!」

  田立業鬱鬱地說:「不晚,不晚,離天亮還早呢!」

  李馨香也道:「胡司令,你該不是故意要整我們吧?」

  胡早秋連連打著哈哈:「哪能呀?我就是整田領導,也不敢整你李領導呀!」

  到餐廳吃飯時,胡早秋仍是一臉興奮,找著各種名目灌田立業的酒。田立業被灌得暈頭轉向時,先是劉意如的電話打來了,說是市委書記高長河要找他談話,請他明天早上八點準時到高長河辦公室去;繼而,老婆的電話又來了,說是烈山來了兩個幹部,還帶來了不少土特產,看望他這個老領導。這讓田立業很茫然,搞不清到底發生了些什麼?高長河找他談話肯定是工作調動,烈山的同志來幹什麼?難道他的工作調動會與烈山有關係?真鬧不清。

  胡早秋咧著大嘴直樂,說:「鬧不清就別去鬧,田領導,你只管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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