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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錢大人忙說:「哪裡,哪裡!二先生,你又不是不知道?本縣和肖老弟是什麼關係?割頭不換的兄弟!別說是王西山這無賴誣人,就算肖太平真是撚賊,我也得生法放他一馬的!先生你就更不必說了,真窩了賊,也還有我做主哩。」

  白二先生歎了口氣:「算了,算了,錢大人,我知道你是心存疑忌,我也不多說啥了,你還是自己到侉子坡上查訪王大爺誣下的那幫撚黨餘孽吧……」

  錢大人當然要去查訪的,這涉及大把的銀子,哪能不查個仔細?只可惜,錢大人到侉子坡,沒見到滿坡的撚黨餘孽,倒見了滿坡的土屋草房和野草般瘋長的孩子。大白日裡,男人們大多去下了窯,沒見到幾個,謀反的證據更尋不著……

  錢大人這才泄了氣,回衙後先把王大爺提到堂前一頓好打,日後過堂,也只問械毆殺人,再不問撚亂的事了……

  暫先忘卻了撚亂,錢大人一心對付不懂道理的王大爺。

  錢大人對王大爺信口開河地說:「……王西山,你這個混帳的王八蛋,實是氣死了本縣!本縣為救你不死,便想坐實撚案,七下侉子坡私訪暗察,六次讓綠營官軍滿坡搜查,連撚毛也沒查到一根,反倒貼了不少銀子!你狗東西說咋辦吧!本縣白忙活倒也算了,手下弟兄連個茶水錢都落不著,你他媽就好意思?」

  王大爺偏就好意思,案發至今茶水錢只孝敬了區區二十兩銀子。

  錢大人只好繼續開導王大爺,給王大爺上了夾棍,順帶掌了嘴。

  看著王大爺癱在地上痛苦哀號,錢大人有板有眼地說:「……夾你王西山的狗腿,是讓你賠本縣和綠營弟兄們的鞋底錢。掌你的狗嘴,是因著你耍無賴,誣人清白。落到本縣手上,你再耍無賴是不可以的,本縣就是要讓你懂些道理。」

  王大爺嘴上直說自己懂道理了,收回了撚黨一說,認了誣人清白的罪名,可就是不掏銀子。

  錢大人更氣,再次用刑,更明確地開導王大爺說:「……本縣告訴你,你狗東西罪大了!誣人死罪便要反坐一個死罪。械殺三條人命,又是一個死罪。你的這條狗命已攥在本縣手裡,就是家有萬貫,銀子堆成山,本縣問你個斬立決,你也花不上了。」

  王大爺直到這時候,才真正懂了道理,先讓家人把多年積下的五千兩銀子全都悄悄地送給了錢大人,免去了一個誣人反坐的死罪。繼而錢大人又和已懂了道理的王大爺友好協商,談定了一個公平的價碼:王大爺再出五千兩銀子,械殺三條人命的死罪亦可設法免去。

  為這五千兩銀子,王大爺只好賣窯。想到自己落到這一步,全是因著反賊肖太平,王大爺便不願把窯賣給肖太平,讓自己親弟弟找了白二先生和李五爺。白二先生和李五爺偏與肖太平一個鼻孔喘氣,都不要王家窯。實在沒辦法了,王大爺最後才以五千二百兩銀子的極低價碼,把煤窯連同窯地一起賣給了肖太平。

  這五千兩銀子再送給了錢大人,錢大人自然大大的開恩了,只問了王大爺一個斬監候,說是待秋審時再幫著到撫台衙門運動一下,必可免了死罪。然而,王大爺實是命運不濟,因為打架受了傷,入獄後又吃了錢大人不下十幾種刑罰,身體完全垮了,沒能等到秋審便病死獄中。

  橋頭鎮又一個家道殷實的大戶人家就這樣毀在了錢大人手上。

  王大爺的家破人亡,在客觀上成全了肖太平。讓肖太平奪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王家窯,實際壟斷了橋頭鎮全部煤窯不說,也一舉成了橋頭鎮最大的窯主。

  然而,沒容肖太平認真得意起來,錢大人頭腦一熱,再次想起了銀光燦燦的撚黨餘孽案,一雙癡情的眼睛又盯上了肖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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