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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第七章

  月光將三孔橋的半邊暗影映到了河面上,也將橋上姑娘和窯工們的身影投入了波光晃動的河水裡。大花船、小花船沿河岸一字排開,船上的燈籠綴出了一河的輝煌。身邊粗俗露骨的嬉笑聲不斷,攪得肖太平心裡一片狂亂,欲望之火伴著渾身熱血燃遍了整個強健的身軀。然而,肖太平卻不敢對花船上的姑娘輕舉妄動。

  同治八年還不是肖太平的時代,那時的橋頭鎮是章三爺的天下,鎮上的人知道大花船上有個會彈琴的王小月,都不知道有個日後必將出人頭地的肖太平。

  肖太平蟄伏在同治八年初冬的三孔橋頭,等待章三爺,也等待自己最初的機會。

  在血淋淋的死亡面前,肖太平認定自己的忍耐已到了極限,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說不準哪一天他也會被葬送在黑暗的窯下,他開窯做窯主的夢想就只能是永遠的夢想了。

  肖太平想和章三爺攤開來好好談談,想問問章三爺,這白家窯他已經下了五個月,到頭沒到頭?難道他這個前撚軍二團總的價值真就是憑著一身的蠻力刨煤、背煤麼?這是不是白二先生的本意呢?他曾想直接到漠河城裡去找白二先生問,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是太妥當。如果這一切原都是白二先生的授意,他找上門去事情就僵透了。因此就算是白二先生的意思,他也只能當作不知道,只和章三爺扳一扳。扳倒了章三爺,也就等於扳倒了白二先生。且不傷和氣,既給白二先生留一條下臺階的出路,也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

  雖已到了這個地步,肖太平心底深處仍是信仰著白二先生的。畢竟是白二先生而不是別人,給了他最初的野心和渴望。在肖太平深刻的印象中,白二先生確是很看重自己的,是承認他在這二百多號曹團窯工中的地位的,也正因為這種承認,他才有了不同于一般弟兄的三份窯餉,才有了白二先生包窯的許諾。

  肖太平也想到過,這一切可能白二先生並不知道,可能都是章三爺搞的鬼。章三爺顯然瞧不起他,讓他背煤刨煤實則是一種輕慢,既想在弟兄們眼裡殺他的威風,又想讓深黑的窯井給他一個扎扎實實的教訓。可章三爺沒料到的是,五個月下來,他的威風非但沒被殺下去,反倒因著和弟兄們一同受苦出力,更加有了權威。現在只要他一聲令下,弟兄們就能把白家窯給整個兒給撂荒。

  既已如此,難道還不該和章三爺好好談談麼?若是談不攏,他就要和章三爺拼一拼了,藉口討要兩個死去弟兄的撫恤銀,把弟兄們全拉走,讓白家窯成為一眼廢窯,讓章三爺在白二先生面前挨駡,最終還得讓章三爺求到他頭上來……

  河裡的花船在風聲燈影中晃動,身前身後時有一些姑娘走來走去。脂粉味兒直往肖太平鼻翼裡鑽,讓肖太平心裡麻酥酥的,禁不住一陣陣肉欲翻滾。再想想章三爺,越發恨得入骨,目光落到每條花船上,仿佛都看到章三爺在和花船上的姑娘幹那事——章三爺神仙似地日女人,他肖太平卻喝著冷風站在三孔橋頭上乾等,這情形讓肖太平無法忍受。

  不是放餉的日子,花船上的生意不是那麼好,總有過來過去老拉不到客的姑娘和肖太平打趣罵俏。

  一個穿紅夾襖的姑娘見肖太平老盯著十八姐的大花船看,就說:「大哥,老看那樓船幹嘛?那地方貴著呢,你去得起?」

  又一個倚橋站著的瘦姑娘說:「樓船,小船,還不全一樣,脫光了都是一回事,大哥何必眼熱那大樓船呢?難道說,樓船上的姑娘就是金×銀毛麼?」言畢,一陣激越放蕩的笑。

  笑聲中,紅夾襖貼上來說:「就到我們小船上坐坐吧,一炷香的時間,才兩鬥高粱的脂粉錢,不貴的,大哥肯定出得起……」

  肖太平實是禁不住肉欲的誘惑了,就想,章三爺也不知啥時才能從十八姐的大花船裡出來,自己老站在橋頭乾等也太焦心惱人。於是看了看紅夾襖,又看了看瘦姑娘,覺得還是瘦姑娘更受看,就要了瘦姑娘,隨瘦姑娘一起下了橋,到了一條兩艙的小花船上。

  小花船船頭船尾都能上人,船頭一邊艙裡已有了客,正一片熱火瘋狂。

  肖太平和瘦姑娘從船尾一頭上去,撩開布簾進了後船艙。船艙裡除了一領滿是穢物的破褥子,幾乎沒啥什物。剛一進去,瘦姑娘就點起了一根短且細的線香,接下極是麻利地脫解衣裙,邊脫邊對肖太平說:「……大哥,我這人最是厚道,決不坑你,你也日快點,香一燒完,你日完日不完我是不管的,若是再日下去,就得再付一次的錢了。」

  肖太平一聽這話來氣了,一把揪過瘦姑娘說:「別怕老子沒錢,老子今天不日則罷,要日就要日個痛快!」說罷,把瘦姑娘放倒在自己腳下,褲子一扯,騎馬一般跨了上去。

  瘦姑娘卻在身下躲閃著,不讓肖太平進去,手伸得老高:「大哥,錢要先付的,窯上的工票也行。」

  肖太平再次覺得自己受了輕慢:連這種人人可操的下賤的婊子都怕他付不起幾鬥高粱的錢,他肖太平還像個人麼?!又氣又恨,肖太平掏出幾張工票狠狠地扔到瘦姑娘臉上、身上,嘴裡罵道:「小婊子,這些工票夠日你一回了麼?!」

  瘦姑娘這才溫順起來,可著心讓肖太平擺弄了。

  肖太平心裡恨著章三爺,恨著身下的這個只知要錢的婊子,也恨著這個瞧不起他的世界,就變著花樣擺弄這個他花錢買下的在幾炷香的時間裡完全屬￿他的白肉。後來一時興起,竟將那鐵硬的東西紮進了一個不該紮進去的地方。

  瘦姑娘大感意外,一陣廝聲慘叫過後,又把哆嗦的手伸到背後,帶著痛苦難忍的呻吟說:「日……日這……這裡還得再……再加……加一柱香的錢……」

  既是加錢,肖太平就極是兇惡地專往那地方弄,竟弄得瘦姑娘的屁股上一片血水。漸漸地,瘦姑娘連痛叫聲都歇了,肖太平才很解氣地罷了手。

  瘦姑娘像死了一回似的,已坐不起來了。除了進門的頭炷香外,後來的香自然也忘了點,賬就不好算了。瘦姑娘再也不提算帳的事,只俯在沾著血跡的破褥子上嗚嗚地哭。

  肖太平拾起散在船艙裡的工票數了數,共是六張,又掏出四張,湊夠十張,往瘦姑娘面前一摔,說:「你厚道,我也厚道,這是十張『當五升』的工票,你明日就能到白家窯賬房換錢,或是稱高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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