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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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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二日早上天很涼,陰沉沉的空中像灌滿了鉛,毛毛細雨飄飄灑灑落,遠處近處的景狀一派朦朧。朱明安的心情很憂鬱,坐在洋車上了,還不時地把頭從支起的車篷裡伸出來看天——因著一夜沒睡,臉色也不好,青且暗。於婉真便憂心起來,怕朱明安於這關鍵時刻壞事,臨時改變和何總長會面的打算,在赫德路口又叫了輛洋車,和朱明安一起出了門。 去交易所的路上,朱明安一直在默默抽煙,翻來覆去想昨日夜市暴跌的緣由,覺得不像是邢楚之所為。邢楚之離開公館時已近九點,就算他馬上趕到鎮國軍辦事處進行安排,也來不及在三小時內同時在四家開辦夜市的交易所拋了幾萬股。必是有人及早做了準備,一直在等待這個時機,想趁著「新遠東」股票漲到如此高位大賺一筆,就此抽身。只是,這人是誰卻不知道。因何這般猛拋也不知道。 上了摩斯路,快到「新遠東」交易市場時,兩輛洋車走到了並排,朱明安從車篷裡探出頭,把這番思慮給於婉真說了。 於婉真仍堅持認為是邢楚之所為,說:「除了邢楚之,握有幾萬股的大戶差不多都是咱們最初時起辦交易所的朋友,誰也不會這麼使壞。」 朱明安搖搖頭:「這話不能說死,除了咱們的起辦人,新的大戶必還會有的,不定誰早就在低價位時吃足了,然後便吐……」 於婉真也疑惑了,嘴上卻說:「不至於吧?」 朱明安歎了口氣:「不至於就好,真要是邢楚之一人作梗倒不怕了,他有多少本錢?敢和大家對著幹?」 於婉真說:「不論咋著,你今日都不要慌!」 朱明安道:「有你在,我就不慌。」 到了交易市場,坐到寫字間的轉椅上了,朱明安仍是不安,可因著於婉真在面前,勇氣便足了一些,臉面上也沒露出明顯的怯意來,且強笑著和趕來稟報的所務主任田先生主動打了招呼。後來,一邊聽著田先生稟報昨日夜市的情形,一邊又不動聲色地看著報紙——是一份早上剛到的《商報》。 許多交易所情況都不妙,《商報》頭版的通欄標題是:「狂風驟起之前兆乎?霹靂昨日炸響:合眾、大中國、華洋三交易所宣告破產倒閉。」又看到第二版的本埠新聞欄裡有大幅圖片:無數平民百姓圍湧在不知是「合眾」,還是「大中國」交易市場門前呼天喊地…… 朱明安心中一驚,把《商報》合上了,對尚未稟報完的田先生說:「好,好了,先說到這吧!我看沒啥了不得!」隨口便把報上的新聞說了出來,「田先生,你不要怕,我們終不是合眾、大中國!」 田先生走後,朱明安把《商報》遞給正站在窗前看景的於婉真,不無憂慮地說:「小姨,你看看,大中國都倒了,昨夜『新遠東』的跌風怕也與這有關!」 於婉真接過報紙看,看畢便說:「該死,我們真是昏了頭,昨夜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們還只顧耍鬧……」 朱明安像沒聽見,愣愣地盯著窗外看。 「新遠東」的交易市場和寫字間都面對摩斯路,往常立在窗前能看到大半條繁華熱鬧的街面,和遠處滿是花園洋房的法租界。今天,天上的毛毛雨飄個不停,煙雲朦朧,遠處的風景便看不到了,就是近處的街面也無過去的熱鬧,細雨中沒有多少車輛行人,顯出幾分寂寞冷清。 於婉真又自問道:「難道……難道真會跌風驟起麼?」 朱明安這才回轉身,對於婉真脫口說了句:「小姨,我們也像合眾、大中國一樣敗了,跳樓可比他們方便!」 於婉真一驚,用報紙在朱明安頭上抽了一下,怒駡道:「放屁!」 朱明安笑了:「我是隨便說說,你別當真。」 於婉真仍繃著臉:「隨便說說也不行!」 朱明安親了於婉真一下:「好,好,我不說了就是!」 於婉真歎了口氣,把報紙還給朱明安道:「你別憂心,就算真是跌風驟起,我們也頂得住。你剛才和田先生說的是對的,我們不是合眾,也不是大中國,我們賬面資本有千萬之巨呢!再者,你一個大男人,也總要經得起事!」 朱明安終於鼓起了勇氣,點點頭說:「小姨,你別說了,我都知道了,你就睜大眼睛看吧,看我是不是大男人!」 9時正,「新遠東」開市了,朱明安透過寫字間外面的腰門看到,不遠處的拍板臺上,田先生和幾個所員已陸續就位。板牌豎起了,台下的圍欄旁已聚集了許多面孔熟悉或陌生的經紀人。他們三五成群地在談著什麼,身邊時有場務員來回走動。朱明安走到腰門口又看到,交易大廳正門大開,像個巨獸的大嘴,正把越來越多的人往自己肚裡吞。漸漸地,大廳裡便擠滿了人,站在高處望去,總有點讓人眩暈,加之人多嘈雜,那眩暈的感覺便更重。 新遠東以21元開盤,趨勢仍是跌——不管邢楚之做沒做手腳,今日的交易者受合眾、大中國、華洋倒閉的影響,對股市缺乏信心已屬確鑿。開盤後沒多久,便從21元跌至20元,朱明安授意田先生吃進一些,仍是無濟於事,停板時,已跌到19元5角。 第二輪開拍前,何總長打了電話來,是於婉真在寫字間接的。昨夜的事於婉真天一亮就告知了何總長,何總長便緊張動作起來,早飯沒吃便找了胡全珍和白牡丹等人,分頭瞭解內幕。現在說是弄清了,邢楚之真就搗了鬼,把手頭的股票拋光了不說,還把鎮國軍的82萬軍火款和自己賺來的30萬以化名偷撥到日夜銀行,今日要大做空頭。 於婉真對著電話說:「乾爹,那我們就告邢楚之一狀,把他挪用軍火款的事電告鎮國軍司令部!」 何總長笑道:「婉真哪,我們做那缺德事幹啥呀?我這人是最恨告密的了!我們不告他,就讓他去搶這只帽子,今日做成這空頭!」 於婉真不解:「可……可這麼一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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