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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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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明安拿不定主意,和於婉真商量,於婉真也不懂,就勸朱明安照胡全珍的意思再看些時日。於婉真說,咱這一幫人中,真懂生意經絡的,還就算胡全珍了,他又入了10萬的股,聽他的准不錯。可拖著長辮子的西湖居士王先生偏找上了門,認為不論做什麼,都得做起來,這100萬是斷然不能長期放在日夜銀行的。 王先生提醒朱明安說,如今投機之風遍滿域內,表面的繁榮熱鬧極不可靠,證券交易法上又頗多漏缺,大家都亂髮自己的本所股,又互相買賣,這就有了極大的風險。因此,這飄忽不定的時刻,人人都可能發,人人也都可能垮,事事皆無定數。若是錢老放在日夜銀行不動,被胡全珍用去做投機生意搞垮了,「新遠東」也就完了。 這番話讓朱明安驚醒,朱明安不再遲疑,和於婉真、何總長幾人一商量,沒幾天便動用30萬股金,把「九六」、「善後」、「統一」三種政府公債做了起來。同時,又依著邢楚之的主意,做江南的絲綢期貨,南洋的橡膠。 做絲綢期貨時,朱明安是充分信任邢楚之的,認為邢楚之做著鎮國軍的副官長,鎮國軍又實際控制著長江沿岸的絲綢產區,並且邢楚之本身是「新遠東」的發起人,怎麼說也是保險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和於婉真好上之後,會激怒邢楚之,更不知道邢楚之想當「新遠東」的理事長,控制「新遠東」的美夢沒做成,正一肚子惱火。而知道這一切的於婉真卻沒想到邢楚之會這麼毒,會在後來災難性的日子裡害人害己,在背後給「新遠東」那麼沉重的一擊…… 其時,災難還沒顯出自己可怕的身影,朱明安和於婉真都正處在有生以來最得意的時日,二人相伴相依,來往于鄭公館和「新遠東」之間,眼見著「新遠東」交易市場裡天天人頭湧動,「新遠東」的本所股票扶搖直上,心中滿是盎然的春意。 三種政府公債都是得了何總長的內線消息,在跌到最不值錢的低位上吃進來的,吃進來沒三天,便相繼回升,先是「善後公債」,緊接著就是「九六公債」和「統一公債」,都升了三四成,轉手拋掉,十幾萬便進了賬。後來,何總長又得了消息,讓他們大做空頭——何總長說,中國目前這政治形勢,南北對立,一片混亂,政府公債實際上是靠不住的,前時的回升是北京政府中有人操縱,現在人家北京那邊要拋了,大跌當屬必然。果然,何總長這話說了不到十天,「善後公債」帶頭,三種政府公債都跌了,竟跌到三錢不值兩錢的地步。朱明安和於婉真這一把空頭,又為新遠東賺了四十多萬。 江南的絲綢也做得不錯,邢楚之那時還沒翻臉,手頭又有不少股票,就四處放風,暗示自己入盟「新遠東」,便是鎮國軍入盟「新遠東」。還通過孫亞先的嘴說,鎮國軍總不會讓任何人操縱長江沿岸絲綢產區的,同時,也決不會看著「新遠東」的股票下跌。「新遠東」的本所股便瘋漲,從上市時的每股7元,三天便漲到12元,11月上旬,更漲到每股25元,交易所的賬面資本額竟達千萬之巨。 自然,這期間也跌過幾次,只是跌幅都不大,而且每回都迅速反彈了,每反彈一次,價位就奇跡般地上升一截。 11月中旬——這距「新遠東」股票正式上市只一個多月,「新遠東」為顯示自己的氣度和信心,在何總長和胡全珍的力主下,第一次發放股息紅利,每股付息一元二角。金融工商界因此驚呼,此一舉實為本市開埠以來所僅見,也為各國股市前所未聞之奇觀。 「新遠東」的信譽益發堅實,股票也更加搶手,一些銀行錢莊開始接受「新遠東」的股票作借貸抵押…… 然而,這狂熱時刻,終也有頭腦清醒者——一位化名「冷眼居士」的人,在《商報》上撰文憶舊。別有意味地談起了10年前蘭格志橡皮公司的股票風潮,說是蘭格志橡皮公司創辦之初,也是氣勢不凡,三個月後便派發紅股,萬眾為之矚目。彼時捲入該股票漩渦的資本達白銀一千四百萬兩。而最後破產時竟致萬千百姓家破人亡,跳樓蹈江。 這話沒人聽得進去——不說「新遠東」的股東們聽不進去,就是一般民眾也聽不進去。迷亂的世界,在人們發財心理的支配下日復一日的迷亂著,把處在漩渦中心的朱明安和於婉真都送到了眩目的高空。 兩具年輕的生命在高空中悠然飄著,俯視著自己製造而又造出了自己的世界,都覺得人生的風景美好無比,全無一絲一毫的怯意。滾滾湧來的金錢,和永無滿足的肉欲像兩隻撲動的翅膀,支起了他們生命的全部重量。 那夜之後,朱明安和於婉真近乎公開的同居了,鄭公館的門再不對邢楚之開放,白牡丹也難得再單獨見上朱明安一面。開始,邢楚之和白牡丹還以為朱明安和於婉真是忙著交易所的事,後來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白牡丹親眼見到朱明安和於婉真在交易市場的寫字間緊緊摟在一起親嘴。邢楚之最後一次去鄭公館,在於婉真樓上的臥房裡撞到了朱明安。朱明安竟披著浴巾懶懶地躺在於婉真的床上,和於婉真擁在一起纏綿地調情。 §第十二章 於婉真嗣後回憶起來覺得,自己一生中犯的最大的錯誤就是,三年前因著獨守空樓的寂寞無聊,以一念之差委身邢楚之,又在三年後邢楚之最後一次到鄭公館來時,和邢楚之徹底翻了臉。 那日晚上,當邢楚之出現在她臥房門口,看到她和朱明安躺在床上嬉戲時,場面甚是尷尬,邢楚之呆住了,她也呆住了。後來,倒是她反應快了一步,把朱明安一把推開,穿上衣服要和邢楚之到小客廳說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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