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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何總長擺擺手笑道:「我說諸位呀,你們可別這麼捧我,我這人不經捧,一捧就暈,一暈就昏——當初做陸軍總長,要不是被人捧得又暈又昏,哪有今日下野這一說!」

  于婉真知道,何總長那陸軍總長其實只是代理了三天,就是次長也只做了10個月,可這老頭子打從代理過三天總長之後,架子就再也落不下來了,倒好像真做過十年八年總長似的,老懷念那三天的好風光。

  邢楚之也知道何總長的底細,卻還是一味地捧:「何總長不能說是下野,應該說是主動退隱。別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我們鎮國軍的朋友如今還說呢,當時的內閣裡,就何總長一個人算得清流。」

  何總長高興了:「那倒是。不是吹,兄弟沒傲氣,卻是有傲骨的。兄弟做了總長第二天就在閣議上說過,我做這陸軍總長就要秉公辦事,誰想把老子當牌玩是不可以的……」

  于婉真怕何總長說起來沒完,站起來,打斷何總長的話頭道:「時候不早了,乾爹,我們還是邊吃邊談吧。」

  何總長點點頭:「也好,也好。」扭過頭,卻對邢楚之說:「我敢說,我做總長處事還是公道的,這就得罪了段合肥。段合肥這人哪,除了皖系,啥人都信不過……」

  於婉真有些不快了,嘴一噘說:「乾爹,你看你,說起這些舊事就沒個完了!」

  何總長這才舉起酒杯道:「好,好,不說這些了,喝酒,喝酒——婉真哪,今日是啥名目呀?」

  於婉真生氣道:「乾爹,你真是,都坐在這兒老半天了,還不知道是啥名目!今日不是說好給我外甥明安接風麼?」

  何總長說:「哦,對對,是給明安接風,來,來,大家都喝。」

  於婉真又說:「這是接風酒,也算是我們『新遠東交易所』籌備成立的慶祝酒,你這籌備主任還得說點啥。」

  何總長把端起的酒杯又放下了:「咋,我這籌備主任真當上了?」

  白牡丹嬌嗔地用赤裸的白膀子碰了碰何總長:「那還有假?電話裡不是說定了麼?」

  何總長說:「電話裡只說再商量嘛!」

  於婉真道:「這不就是在和你商量麼?我們並不是真要你管什麼事,只要你掛個名,難道你這點面子都不給?」

  何總長笑了,肥厚的手一攤,對自己五太太說:「你看,你看,我說婉真這酒不好喝吧?」

  五太太知道何總長心裡是想做這主任的,做了這主任日後必會有份好處,便道:「這酒好不好喝,你都得喝,咱自家閨女的忙你不幫,還要去幫誰?」又對於婉真說:「老頭子的家我當了,這主任就算他了,他想賴也是賴不掉的!」

  何總長這才說:「好,好,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我也把醜話說在前頭,現在辦交易所雖說是個機會,可日後的風險終還是有的,若是萬一有個閃失,諸位可不要怪我呀!」

  於婉真道:「我們請的你,咋會怪你呢?來,來,乾爹,我代表明安和他的兩個朋友,還有在座『新遠東』的發起人敬你一杯!」

  何總長端起杯,把酒一飲而盡,後又以籌備主任的身份舉杯祝酒,眾人都喝了,連平素從不喝酒的朱明安也喝得極是豪邁。

  接下來,眾人又相互敬酒,敬到末了,都臉紅耳熱了,便狂放起來,都以為「新遠東」已辦起來了似的,這個為「新遠東」乾杯,那個為「新遠東」乾杯,白牡丹還為「新遠東」清唱了一段《紅顏嬌娘》的戲文。

  白牡丹清唱時,於婉真心情很好,不無得意地看著身邊騰達日夜銀行的胡全珍問:「珍老,你看咱這台人馬怎麼樣?」

  胡全珍撚著下巴上的幾根黃鬍鬚,沉吟了一下:「婉真,你要不要我說真話?」

  於婉真道:「當然要你說真話了。」

  胡全珍笑了笑:「這台人馬倒不錯,生旦淨醜全有了,演戲行,打仗嘛,也能湊合拉上陣,只是辦交易所恐怕……恐怕還欠點火候。」

  於婉真不服氣:「我們明安可是在日本學過金融經濟的!」

  胡全珍搖搖頭:「這沒用。」

  於婉真又說:「我們還有5萬鎮國軍壓在長江沿線……」

  胡全珍偷偷瞅了邢楚之一眼,悄聲對於婉真道:「這也靠不住。你莫以為攏住了一個邢副官長就行了,我看是不行,鎮國軍不是這位邢副官長說了算的……」

  於婉真這才認真了:「那珍老你的意思是不辦了?」

  胡全珍笑道:「我可沒說不辦。辦還是要辦,這麼好的時候,咱不辦交易所,還辦什麼?問題是怎麼辦?首先股本要分攤,不是咱們這些發起人分攤,而是要提前向外面的人攤出去……」

  於婉真不懂:「這如何攤法?」

  胡全珍道:「很簡單,比方說咱們這些發起人每人兩萬股,你且不可自己出這兩萬股的股金,而要把其中的一萬股高價賣出去,用賣來的錢交股金,這樣,你就沒風險了。」

  於婉真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先賣空?然後白手拿魚?」

  胡全珍點點頭,笑道:「對的,這買空賣空裡面的學問大了,我日後會慢慢教你的!你要不會這些,遲早非栽不可。」

  於婉真服服帖帖地說:「珍老,我和明安都聽你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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