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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於婉真對著話筒,開門見山說:「乾爹,我們商量著想辦個交易所,推了你當個籌備主任。」

  何總長說:「哎呀,婉真,你咋不早說?我已在章大鈞的交易所掛了個主任的名,再做你們的籌備主任行麼?」

  於婉真撒嬌道:「你把章大鈞那頭推掉嘛!」

  何總長說:「這麼朝三暮四,恐怕不好吧?」

  於婉真道:「那我們不管,這籌備主任反正就是你了,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我們馬上登報紙……」

  何總長無奈,只好說:「咱們晚上不是還要一起吃飯麼?到時再商量吧!」

  放下電話,於婉真對白牡丹道:「白姐,晚上咱們得多灌老頭子幾杯,把老頭子拉下水……」

  白牡丹吃吃笑著說:「對付何總長得靠你,你是他幹閨女,我不是。」

  於婉真道:「好,你就看我的,我得讓老頭子高高興興跟咱們幹。」

  §第六章

  晚上六時許,客人們陸續到了「大東亞」,只不見何總長大駕。眾人望眼欲穿,等到7時,仍不見何總長的影子,便都焦躁起來。最著急的是於婉真,於婉真怕何總長耍滑頭不來,便要邢楚之開車去接。邢楚之倒是聽話的,出了酒樓的門廳,正要開車走,何總長的車偏到了。兩部車開了個頭碰頭,都在路邊停住了。於婉真和眾人隔著門窗看見,忙一窩蜂迎出來攙迎何總長。何總長鑽出車門就被自己的五太太攙著,見於婉真過來了,還是把一隻肥厚的手伸過來,搭在於婉真的肩上摸捏著說:「婉真哪,來晚了,真是對你不住哩!」

  於婉真嗔道:「你是大人物,自是不會早來的,我想到了!」

  何總長擺動著肥碩的身軀,很努力地往水門汀臺階上走,邊走邊說:「不是,不是,你五娘作證,我原倒是想早些來的,6點時正要出門,租界工部局來了人,一扯就是半天……」

  花枝招展的五太太也說:「可不是麼?工部局的史密斯老不走,我們便只好陪著,後來還是我說起晚上有事,才幫著老頭子脫了身的——婉真,你倒是要謝謝我才是呢!」

  於婉真道:「那好,五娘就多替我乾爹喝杯酒吧!」

  到包間裡坐下,於婉真把朱明安和朱明安的兩個朋友孫亞先、許建生向何總長作了介紹,何總長笑眯眯地看著他們,沖著他們一一點頭,還客客氣氣地誇了他們幾句。

  何總長一邊系著餐巾,一邊說:「你們辦實業,做生意都是很好的,我是一貫主張經濟救國的,就是早兩年做著陸軍總長時,也不相信槍桿子能救國。」

  孫亞先和許建生問:「何總長是什麼時候做的陸軍總長?」

  何總長愣了一下說:「幾年前吧?」

  二人還想問下去,於婉真卻把話題叉開了,又向何總長介紹起了邢楚之。何總長卻看著邢楚之笑道:「這老邢不要介紹了,我們本就認識,我下野後,這小子還攔過我的車!」

  邢楚之忙站起來道:「這還得請何總長海涵,當時鄭督軍還在世,鄭督軍讓我去索餉,我不能不去……」

  何總長哈哈大笑說:「不怪你,不怪你,過去的事根本就說不清!」

  其他的人就不要介紹了,何總長都認識,白牡丹是何總長捧紅的,騰達日夜銀行總理胡全珍是何總長的老朋友,何總長在騰達日夜銀行還有股份。

  也正因為在騰達有股份,何總長便對胡全珍的事業很關心,和眾人打過招呼後,馬上便勾過頭,瞅著胡全珍問起了騰達的近況。

  胡全珍說:「真是怪了,騰達的股票只是瘋漲,價位高得都嚇人了。」

  何總長道:「那好嘛!」

  胡全珍說:「只怕這般瘋漲之後必有大跌……」

  何總長手一擺:「不會——至少年內不會!」將臉孔轉向眾人,又說——已不是光說騰達了,而是說目前的經濟形勢:「我覺得這是一次機會,對我們大家都是機會,就四個字,叫做:機會難得。」

  孫亞先恭恭敬敬地問:「何以見得呢?」

  何總長手一揮說:「我這裡有個基本分析:大家都知道,歐戰剛剛結束,各國列強現在自己國內的事都顧不過來,一時間還無暇插手我們中國的事,我們正可以大膽地謀求發展。眼下的證券、期貨交易風潮旺盛,正是這種發展奮進的表徵。」

  孫亞先點點頭,表示贊成,頗欽佩地看著何總長說:「何總長所言極是,幾句話就把問題的實質說清了。」

  於婉真笑眯眯地道:「那自然,何總長看事情總是一眼看到根底的,要不便也不是何總長了!」

  邢楚之也跟上來胡亂吹捧說:「其實,何總長真該再做一回財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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