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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鄒月茹激動了:「齊書記,我今天就是為這事來的!重天心裡再苦再難,都從來不和我說,怕我擔心。我是最近才知道實情的:事情怎麼鬧到了這一步啊?怎麼懷疑起我們重天殺人滅口了?重天有什麼大問題需要殺人滅口?齊書記,七年前的藍天股票受賄案是你一手處理的,情況你最清楚,你說說看,我們重天到底是什麼人?會收那四萬股藍天股票麼?會麼?」齊全盛鄭重地道:「月茹,你說得不錯。重天的為人我清楚,陳百川同志清楚,秉義、士岩同志也都清楚,好人誰也誣陷不了,真相只有一個。關於藍天股票案的情況,我已經按陳百川和秉義同志的指示認真寫了個情況彙報,今天上午專程送省委了,你只管放心好了!」

  鄒月茹仍疑疑惑惑地看著齊全盛:「齊書記,你……你不記恨我們重天吧?」

  齊全盛含淚笑道:「月茹,你說我為什麼要記恨重天呢?昨天晚上我還在和雅菊說:重天的黨性,人格,政治道德都是我齊全盛比不了的,都是我要學習的!月茹,這是真心話啊!」

  高雅菊接了上來,動情地說:「我家老齊還說了,經過這場驚心動魄的風波,總算明白了:在我們中國目前這種特有的國情條件下,要做個無愧於人民,無愧於國家,無愧於政治良知的好幹部太難了!如果真讓重天這樣的好人倒下了,黨和國家也要倒下了,天理不容啊!」

  鄒月茹失聲痛哭起來,哭了好一會兒,才拉著高雅菊的手,對齊全盛傾訴道:「齊書記,你也是好人,大好人啊,別人不知道,我最清楚!不說你對鏡州的貢獻了,不說鏡州這些年的發展變化了,就說我自己的感受:七年了,你和我家重天鬧到了勢不兩立的地步,可對我還是那麼呵護,那麼關心,不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人,能做得到嗎?齊書記,說心裡話,我不是沒記恨過你,我記恨過,最初兩年,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家貝貝,就在心裡罵你祖宗八代。後來心境漸漸平靜了,才客觀了,覺得不能怪你,天災人禍嘛,有什麼辦法呢?就是我們重天不調離鏡州,我沒准也會碰上車禍。這才覺得自己有愧啊……」

  齊全盛眼中的淚水滾落下來:「月茹,別說了,你別說了,是我有愧啊!今天我也和你交交心:七年前那場車禍也把我的心撞傷了!你是我們市委辦公廳的保密局長啊!我和重天矛盾這麼深,都一城兩制了,你仍是那麼忠於職守,沒說過一句不該說的話,沒做過一件不該做的事!所以,聽到你出車禍的消息,我一下子蒙了,當時淚水就下來了!月茹,我齊全盛此生最對不起的一個同志就是你啊!這筆良心債我只怕永遠還不清了,永遠,永遠啊……」

  鄒月茹和齊全盛、高雅菊在客廳說話時,陳端陽開始處理駕照的事,扯著小司機,和李其昌套上了近乎,一口一個「李哥」地叫著,跟前跟後,鬧得李其昌有點莫名其妙。

  李其昌怕影響客廳裡難得的談話氣氛,走到門外問:「端陽,你怎麼回事?看上我了?」

  陳端陽笑道:「李哥,還真是看上你了哩!這事我想了,非你辦不可!」

  李其昌明白了:「我就知道有事,說吧,說吧,看我能不能辦!」

  陳端陽捅了捅小司機,小司機忙把關於駕照的麻煩事說了。

  李其昌聽罷,二話沒說,馬上用手機打電話,找到了市交警大隊的一位大隊長,讓那位大隊長查一下,解放路今天誰當班?北嶺縣一位司機的駕照是誰扣的?說到最後,李其昌挺嚴厲地批評說:「……你們不要以為這台車掛北嶺牌照,又是吉普,就欺負人家,就敢亂扣亂罰!知道上面坐的是誰嗎?是齊書記請來的重要客人,我們省紀委劉重天書記的夫人!人家七年沒來過鏡州了,你們這不是給齊書記添亂麼?趕快給我把駕照送來,對那位交警要批評教育!」

  小司機興奮地扯了扯李其昌的衣襟,小聲提醒道:「下崗,下崗……」

  李其昌根本不睬小司機,掛斷了電話,對陳端陽開玩笑說:「端陽,怎麼謝我呀?」

  陳端陽把手往嘴上一碰一揮,格格笑道:「李哥,給你飛一個吧!」

  李其昌也笑了起來:「端陽,進城才幾年,城裡姑娘騙人的那一套就都學會了?!」

  大家忙著做晚飯時,陳端陽把駕照的事悄悄和鄒月茹說了,告訴鄒月茹,問題解決了。因為當著齊全盛和高雅菊的面,鄒月茹不好細問,在桌下輕輕拍了拍陳端陽的手,表示知道了。

  雖說準備倉促,晚餐還是很豐盛的。李其昌讓機關食堂送了些現成的熟菜來,還叫了一個做上海菜的大師傅來幫忙,齊全盛、高雅菊、陳端陽都下了廚,整個8號樓熱鬧得像過年。

  吃過飯後,高雅菊又忙活著收拾床鋪,打算讓鄒月茹一行住在家裡。鄒月茹不幹,說是自己來了三個人,住在這裡不方便,堅持要住招待所。齊全盛想想也是,讓李其昌打了個電話給歐洲大酒店,安排了兩個房間。鄒月茹直擺手,說是歐洲大酒店太貴了,影響不好,不合適。

  齊全盛深情地說:「……月茹,讓你去住,你就去住嘛!沒什麼合適不合適的!五星級飯店也是讓人住的嘛,你不住,別人也要住,為什麼你就住不得?你現在還是我們市委幹部嘛,和重天沒什麼關係,影響不到重天的!走吧,我送你過去,也陪你看看咱鏡州的大好夜景。」

  夜色掩映下的鏡州美不勝收,一路流光溢彩,一路車水馬龍,其繁華熱鬧程度已遠勝過作為全省政治文化中心的省城了。鄒月茹百感交集地看著,好奇而關切地向身邊的齊全盛詢問著,七年啊,當她無奈地躺在病床上的時候,鏡州在齊全盛這個班子的領導下迅速崛起了,把一個分散的以內陸為主體的中型城市,建成了一座集中的面向海洋的現代化大都市,身邊這位市委書記實在是不簡單啊,付出了多少心血可想而知!

  在太陽廣場,車停下了,齊全盛伺候著鄒月茹下了車,親自推著輪椅,將鄒月茹推到了五彩繽紛的太陽廣場上。夏日夜晚的九點鐘,正是廣場最熱鬧的時候,四處都是人。不少納涼的人們見到齊全盛,紛紛主動和齊全盛打招呼。齊全盛四處應著,點著頭。看得出,鏡州老百姓對給他們帶來了這片新天地的市委書記是滿意的,是充滿愛戴之情的,起碼眼前是這樣。地坪燈全開著,廣場中心的主題雕塑通體發亮,無數雙大手托起的不銹鋼球狀物像輪巨大的太陽,照得廣場如同白晝,音樂噴泉在多彩燈光的變幻中發出一陣陣優美動人的旋律。

  鄒月茹聽出了音樂噴泉的旋律,回首看著齊全盛說:「齊書記,是貝多芬的作品!」

  齊全盛微笑著點點頭:「對,是貝多芬的作品,英雄交響曲。」

  鄒月茹感歎道:「齊書記,你就是一個英雄啊,了不起的英雄……」

  齊全盛擺擺手:「不對嘍,月茹,真正的英雄是人民啊!是鏡州老百姓啊!沒有他們的拼搏奮鬥,就沒有鏡州的今天嘛!」指著宏偉的主題雕塑,又緩緩說道,「咱們這廣場叫太陽廣場,秉義同志來鏡州時說了,人民才是永遠不落的太陽,創造人類歷史的只能是人民,我們不過是人民的公僕,如果這個位置不擺正,那就無法不犯錯誤啊!」

  鄒月茹注意到,說這話時,齊全盛的口氣很沉重,先前的自豪感被深深的內疚取代了……

  到歐洲大酒店時,已是晚上十點了,周善本突然來了一個電話,要向齊全盛彙報工作。齊全盛那當兒還不想走,打算陪鄒月茹再好好聊聊,鄒月茹到鏡州來一趟不容易,又是奔他來的,他不能不好好盡盡義務。齊全盛便當著鄒月茹的面接了這個電話,問周善本到底有什麼急事,非要現在彙報?周善本鬱鬱不樂地說,基金會的那位肖兵插手藍天集團的重組了,通過北京國家某部委一位部長秘書給他打了個電話,明確提出,可以考慮金字塔集團的收購方案。這一來,市里對藍天集團的重組計劃只怕難以落實了,他也就很難按原計劃向常委會做彙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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