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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齊全盛口氣緩和了一些,近乎親切:「你老吉也給我策略一點,不要這麼直白嘛!金總真把小豔保護起來,也是出於好意嘛!最好儘快安排個機會,讓我和小豔見個面,拖了這麼長時間了,我也著急啊!再說,白可樹問題又那麼嚴重,小豔落到劉重天手上,麻煩就太大了!」

  吉向東不愧是幹公安的,齊全盛話說到這種程度,仍是不動聲色:「齊書記,那我就試著和金啟明談談看吧。不過,可能要晚兩天,這幾天金啟明挺忙,一直在陪北京一幫客人。」

  齊全盛似乎無意地問:「是老區基金會的幾個同志吧?聽說趙市長都跑去陪了?」

  吉向東也像無意地回答:「是的,那位秘書長好像是某位党和國家領導人的兒子,趙市長哪能不陪?聽說金總為那個基金會捐了不少款呢,金總這個人啊,真是手眼通天哩!」

  齊全盛帶著明顯的譏諷問:「老吉,那你說說看,我是不是也該去陪陪那位秘書長?」

  吉向東笑道:「齊書記,你又拿我開心了,陪不陪是您的事,我哪敢插嘴?!」

  齊全盛情緒低落下來,不是裝出來的,是真的很低落,那位在星島賓館做餐飲部經理的遠房外甥女已經將錄音帶交給了他,肖兵和那位党和國家領導人的態度他已經知道了,於是,揮揮手說,「我是不陪嘍,反正要下臺了,沒有這個必要了!」看著窗外,過了好半天,還是說了,「不過,如果一個領導人的兒子真有這麼大的能量,我看黨和國家也就危險嘍!」

  灰頭土臉的北京吉普下了高速公路,往鏡州老城區開時,鄒月茹就迷了路,不得不一路打聽,尋找自己一家當年住過的市委公僕一區。七年沒到鏡州,鏡州的變化實在太大了,低矮的平房差不多全消失了,一座座高樓大廈夢幻般地聳在開闊的大道兩旁,讓鄒月茹眼花繚亂。

  市區裡的街道變化也很大,單行道又多,儘管路問得八九不離十了,車走起來還是不順。北嶺縣前王鄉鄉政府的那位小司機膽子倒大,對一個個顯眼的單行道標誌全裝看不見,叼著煙只管往前開。成都路的單行道沒警察,僥倖闖過去了。開到解放路,碰到麻煩了,一個執勤警察一個手勢,將車攔下了,先是一個敬禮,而後,戴白手套的手向駕駛室一伸:「駕照!」

  小司機挺牛,根本不掏駕照:「怎麼了?怎麼了?哥們兒,知道是誰的車嗎?省紀委的!」

  警察有些意外,忙去看車牌,看罷,火氣上來了:「省紀委的?你這不是北嶺縣的車嗎?省紀委什麼時候搬到你們北嶺窮山溝去了?是去扶貧的吧?」手再次伸了出來,「駕照!」

  小司機仍是不掏駕照,牛氣不減:「哥們兒,你還玩真的了?我說是省紀委還是謙虛了,知道麼?我這是專程送省紀委劉書記的夫人看望劉書記,也找你們市委齊書記研究工作……」

  鄒月茹覺得小司機太過分,聽不下去了,搖下車窗,對警察道:「同志,我們認罰!」又對坐在一旁的陳端陽交代,「快掏錢,別搞這種特殊化,被老劉知道可不好,要挨駡的!」

  不料,陳端陽準備掏錢認罰,警察偏不收錢,堅持向小司機要駕照。

  陳端陽臉上掛不住了,指著手臂打著石膏、下身癱瘓的鄒月茹:「同志,我們車上可有殘疾人啊,要上醫院看病的,就算不是哪位領導同志的專車,你也得行個方便吧?當真要我們打電話給你們市委齊書記嗎?如果你真要我這麼做,我現在就可以打電話……」

  小司機樂了,馬上遞過了手機:「端陽姐,你打,你打,叫這哥們兒下崗回家吧!」

  鄒月茹厲聲制止道:「端陽,不許打!」又對小司機命令道,「把駕照交出去!」

  小司機看看鄒月茹,又看看陳端陽,老老實實把駕照交了出去。

  警察接過駕照往口袋裡一裝,指著小司機的鼻子說:「小子,我告訴你:我寧願明天就下崗,今天也得把你收拾好了,看你狠還是我狠!有本事,你就去找市委吧!」說罷,走了。

  鬧了這麼一出意外的插曲,鄒月茹情緒變得有些糟:這次來鏡州本來就沒和劉重天打招呼,車又是陳端陽大老遠從她們老家鄉政府借的,出這種事真不大好。當真要齊全盛出面討駕照,那不是活丟臉嘛!七年沒到鏡州,來一趟竟還要為這種小事麻煩人家,也說不過去嘛。

  陳端陽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說:「大姐,這種小事你就別多想了,我處理就是。」

  鄒月茹又鄭重交代:「態度一定要好,該交的罰款要交。」

  陳端陽點點頭:「我明白,大姐,你只管放心好了……」

  嗣後,小司機沒再惹麻煩,總算把車順利地開到了公僕一區。

  公僕一區變化不大,環境氣氛是熟悉的,熟悉到像似從沒離開過。進了公僕一區大門,鄒月茹認識路了,指揮著小司機左拐右拐,將車開到了齊全盛一家住的8號樓門前。經過自己曾住過的14號樓時,鄒月茹戀戀不捨地看著,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艾怨,對陳端陽說,當年他們一家就住這座樓,那時,兒子貝貝還活著,討人喜歡著呢,和院內大人孩子都搭得上話。話說完,一陣心酸難忍,淚水情不自禁地滾落下來。

  到齊家8號樓門前時,還不到六點,齊全盛還沒下班,只有高雅菊一人在家。高雅菊沒想到鄒月茹會大老遠地跑到鏡州來。看到北京吉普後座上的鄒月茹,大吃一驚,忙不迭地跑上前,和陳端陽、小司機一起,將鄒月茹連輪椅一起抬下了車。安排鄒月茹在樓下客廳坐下後,又給齊全盛打了個電話,要齊全盛放下手上的事,趕快回家,說有重要的客人。齊全盛一再追問,客人是誰?高雅菊這才聲音哽咽地告訴齊全盛,是鄒月茹。齊全盛那邊二話不說,掛斷了電話。

  半小時之後,齊全盛回來了,進門就說:「好啊,月茹,我老齊到底是感動上帝了!」

  鄒月茹含淚笑道:「齊書記,看你,怎麼這麼說?我心裡從沒記恨過你。」

  齊全盛道:「月茹,沒說真話吧?啊?沒記恨我會七年不到鏡州來?我那麼請你你都不來!還有按摩椅的事,——怎麼硬讓端陽把錢退回來了?就是重天讓退,你也可以阻止嘛!」

  鄒月茹歎了口氣:「齊書記,讓我怎麼和你說呢?你肯定又誤會我們重天了!」卻又不知該怎麼解釋,想了想,苦笑道,「其實你已經說了,有些事情早不是你和重天能把握的了。」

  齊全盛心裡有數:「我知道,都知道,重天難啊!剛開始辦案的時候,重天堅持原則,有人說他搞政治報復,連我都這樣想過;現在又有人說他和我搞政治妥協了,反正是不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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