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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鄒旋更起勁了:「哦,沒戲了?他媽的,我還以為他能留在鏡州當市委書記呢,不就是省紀委的一個副書記嗎?不就是臨時協助齊全盛主持一下工作嗎?連趙市長說話他都不聽……」

  肖兵酒杯往桌上一頓:「劉重天太不識相了!我父親很快就會和你們省委打招呼的,調整鏡州班子!齊全盛涉嫌腐敗,問題嚴重,不能再幹了,趙市長任市委書記,從平湖或者省城調個市長來,四套班子都要改組,周善本退二線,可以考慮安排個市政協副主席。至於劉重天嘛,我父親的意見也是拿下來,進省委常委班子是完全不可能的,他算哪個林子的鳥兒啊……」

  趙芬芳嚇了一跳:這種私下操作的事哪能當著鄒旋的面說?傳到劉重天那裡怎麼得了?忙站了起來:「喝多了,肖兵,金總,我看你們都喝多了!」轉而又對鄒旋說,「鄒主任,你也不要胡說八道,更不要四處罵劉書記,劉書記嚴以律己,是值得我們大家好好學習的嘛!」

  鄒旋直笑:「趙市長,你看,你看,不相信我是不是?我是你的人啊,真的!」

  趙芬芳很嚴肅,一口官腔,話說得滴水不漏:「鄒主任,我看你也喝多了!什麼你的人我的人啊?啊?你鄒旋同志既不是我的人,也不是劉書記的人,你是黨員嘛,是黨的人嘛!你是正處級公務員嘛,是國家的人嘛!我們都要為黨和國家,為我們的老百姓好好服務嘛……」

  連哄加騙,好不容易把鄒旋勸走,市委值班秘書的電話又到了,傳達了齊全盛和劉重天嚴厲的命令:要趙芬芳立即趕回市委,和他們見面,否則後果自負。

  肖兵一聽就火了,「呼」地站了起來,稱呼也變了:「去什麼去?趙書記,你不要睬他們,看他們拿你怎麼辦!還後果自負,有什麼後果?嚇唬誰呀?群訪這種事全國哪裡沒有!」

  趙芬芳沒喝什麼酒,頭腦很冷靜,想了想,對金啟明道:「金總,我看我還是得回去一下,肖兵和北京的幾位朋友就在島上休息,我得先告辭了,你最好也陪我回去!」

  金啟明倒還聽話,要自己的兩個副總留下來,招呼肖兵一行,自己則和趙芬芳一起上了豪華遊艇,直奔新圩港三號碼頭。上船時,趙芬芳打了電話給司機,讓司機到碼頭去接。

  遊船正要開,已經解開纜繩要離岸了,星島賓館一個姓程的年輕女經理跳了上來。

  讓海風一吹,趙芬芳頭腦清醒多了,突然想了起來,星星島好像是齊全盛的老家,又想到這位女經理今天晚上一直在宴會廳進進出出,不知聽到了什麼,便起了疑心,故意以一副隨意的口氣問女經理:「小程啊,風浪這麼大,又這麼晚了,你跟著我們湊什麼熱鬧啊?啊?」

  女經理笑道:「趙市長,搭你們個順風船聯繫進點時鮮蔬菜,明天還有一批客人。」

  趙芬芳交代說:「今天我的一些客人喝多了,你不論聽到什麼,都不要亂說啊!」

  女經理連連點頭:「我知道,趙市長,我們有紀律的,對領導的事不問,不聽,不傳。」

  事情就這麼過去了。趙芬芳再也想不到這位女經理會是齊全盛沒出五服的本家外甥女,更沒想到此人會悄悄對他們那晚的談話進行錄音,並在關鍵的時候把錄音帶送給了齊全盛,以至於把她搞得一敗塗地。可怕的敗跡實際上在這個星星島之夜就現出端倪了。海風讓她清醒了不少,卻沒讓金啟明清醒過來。

  金啟明進了遊艇貴賓室,見沒有外人在場了,往沙發上一躺,大大咧咧地開了口:「趙書記,瞧,我也喊你趙書記了,不管你哪天正式當上市委書記,在我眼裡你已經是市委書記了,鏡州一把手!趙書記,我們金字塔集團以後可就靠你了,相信姐姐你會對得起兄弟我的!」

  這口氣,這姿態,讓趙芬芳很不高興,趙芬芳又禁不住想起了倒在金字塔下的白可樹。

  金啟明一副大功臣的口吻:「趙書記,你看我這陣子表現還可以吧?啊?」

  趙芬芳看了金啟明一眼:「金總,你是不是覺得我欠了你點什麼呀?」

  金啟明這才有了點清醒,在沙發上坐正了:「趙書記,沒,你沒欠我什麼,真的!」

  趙芬芳想了想,決定敲打一下:「你知道就好,你做的那些缺德事別以為我不知道!」

  金啟明賠著小心,試探著問:「趙書記,你……你指什麼事?哪方面的事?」

  趙芬芳笑道:「你金總心裡沒數嗎?啊?你這個人真夠義氣啊,口口聲聲要對得起齊書記,卻把齊書記的女兒齊小豔扣為人質,關在你朋友的私人山莊,一次次要挾齊全盛!我一直認為齊小豔在你手上,果然就在你手上,你金總膽子可真夠大的,敢騙劉重天,也敢騙我!」

  金啟明呵呵大笑起來:「怎麼,趙書記,又要詐我了?想再扳回一局啊?」

  趙芬芳仍在笑:「詐你?好吧,就算我詐你。那麼,我問你:齊全盛是不是收到過齊小豔兩封信啊?一封送到了省城鷺島,一封送到了齊全盛的辦公室?是不是吉向東一手辦的啊?」

  金啟明呆住了,滿臉驚愕:「趙……趙市長,這些情況你都是從哪裡搞到的?」

  趙芬芳輕描淡寫道:「不是詐你嗎?你還要我繼續詐下去嗎?啊?去,給我倒杯水!」

  金啟明老實了,忙不迭去給趙芬芳倒水。把水端過來後,恭敬地遞到趙芬芳手上,自己也沒敢再大大咧咧坐下,而是站到一旁不斷地擦拭頭上的冷汗。

  趙芬芳喝著水,口吻越發和氣了:「金總啊,你對我很關心,我對你也自然會有一份特殊關懷嘛!再說一點我最近關懷的結果吧:你真是膽大包天呀,啊?祁宇宙關在省三監,你也想法把他弄死了,還讓什麼替人消災公司的葛經理,哦,也就是平湖的那個王國昌給監獄中隊長畢成業送了五萬塊錢?敢栽贓陷害劉重天,金總,你是不是走過了頭啊?想上斷頭臺嗎?」

  金啟明突然明白了:「趙市長,你不要說了,我知道了,這是不是吉向東告訴你的?」

  趙芬芳手一攤:「吉向東為什麼要告訴我呢?知道這些情況,他應該告訴專案組嘛!」

  金啟明悲憤道:「因為你手上有權,而且可能當鏡州市委書記,吉向東自然要找你當靠山,繼續往上爬。在金錢的誘惑下,啥都靠不住,權力的誘惑下,也是啥都靠不住的!」平靜了一下情緒,又說,「趙市長,我得承認,我的錯誤就在於沒有滿足吉向東對權力的進一步要求,——這個人和你一樣,一心想做一把手,一直想搞掉他們吳局長,自己當局長!」

  趙芬芳呵呵笑了起來,笑罷,不無傲慢地道:「可我答應了他,我認為吉向東這個同志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有政治頭腦,有工作能力,也識時務,可以考慮擺到一把手的位置上。而那位吳局長,涉黑放黑,還有受賄問題,群眾反映很大,也該拿下來了。」說到這裡,故意問金啟明,「對這個安排,你想必會很滿意吧?吉向東可是你和白可樹一手培養的人才啊!」

  金啟明遲疑了一下:「趙市長,吉向東今天背叛我,明天也會背叛你!」趙芬芳點點頭:「是的,不過,那是在我手上沒權的時候,而我從沒想過喪失權力!」

  金啟明被徹底敲倒了,再也神氣不起來了,默默抽起了煙,一句話沒有。趙芬芳見金啟明老實了,這才主動收了場,口氣輕鬆地道:「好了,金總,不開這種嚇人的玩笑了,今天就我們兩人,這些話你就當我沒說過,就當我是假設,是編故事!現在我們來面對現實,說說看,回去後,我該怎麼辦?是不是退一步,收回新聞發佈會上的講話內容?」

  金啟明反問道:「作為一個現任市長,未來的市委書記,你覺得能收回這個講話嗎?」

  趙芬芳看著金啟明,狐疑地探問:「那就和他們,啊,硬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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