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周梅森 > 絕對權力 | 上頁 下頁
四六


  更可氣的是,白可樹在澳門輸掉了兩千多萬,闖了這麼大的禍以後還敢繼續騙她,慫恿她去找趙芬芳市長,先把聘任經理田健抓了起來。她當時也真是太傻了,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竟沒看出這其中的名堂,竟對白可樹言聽計從!現在的情況證明,白可樹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原想辦了田健堵住自己的漏洞,不料,反把一堵危牆推倒了,砸倒了他自己不說,也連累了包括父親、母親在內的一大批人。像母親和林一達,完全是被白可樹的問題牽扯進去的。母親清清白白,從不願給父親找麻煩,就是在退休後跟白可樹出了兩次國!林一達更荒唐,被雙規的起因竟是拖走的那幾十台飲水機,讓自己老婆賣了一萬多塊錢,簡直像個笑話!

  然而,恨雖恨,十年來纏綿的愛也難以忘卻。畢竟是自己真心愛過的男人,畢竟是這個男人造就了今天的她。在市團委時,他是團委書記,她是青工部幹事;在新圩區委時,他是區委書記,她是辦公室主任。這十年中,她人生和仕途中的任何重要一步,和父親關係不大,卻都和白可樹、趙芬芳有關。白可樹、趙芬芳受到父親的重用,她也順理成章地受到了白可樹的倚重和趙芬芳的信賴。有一段時間,朋友圈子裡都說,白可樹這副市長是替她當的,有些朋友開玩笑稱她齊市長。這話不知怎麼傳到了父親耳朵裡,父親發了大脾氣,嚇得母親都不敢勸。

  去藍天集團任職,就是在父親發了大脾氣以後沒多久,也是白可樹私下安排的。白可樹為她也挨了父親的一頓兇惡的臭駡,父親罵白可樹就像罵兒子,白可樹嚇得大氣不敢喘,原說安排她進市政府做副秘書長的事人前背後再也不敢提了,反勸她去藍天集團做黨委副書記。白可樹分析說:如今是經濟時代,抓一個經濟制高點並沒有壞處,藍天集團是搞汽車製造的國有大型企業,要整體改制,正走一條上坡路,將來必然是鏡州乃至全省汽車製造企業的龍頭老大,值得大幹一番。她雖說心裡不太情願,也只好去了。那當兒藍天集團也真是欣欣向榮,藍天科技上市後股價一直居高不下,年年幾億的配股款存入銀行。白可樹是抓工業的副市長,帶著她一年幾次往境外跑,謀求藍天集團在美國、香港整體上市,大規模地發行N股和H股。

  去的第一年是集團黨委副書記,第二年做了黨委書記兼副董事長,第三年就黨政一肩挑了,董事長、總經理、黨委書記全是她。也就是從那時候起,藍天集團成了白可樹的錢口袋,白可樹一張白條,一個簽字就能幾萬、幾十萬的拿錢。這些錢也不是白可樹一人花的,有些確實是辦事時用掉了,有些則變成了她和白可樹一次次國外豪華旅行的豪華享受。父親不知內情,還大誇了她一番,說,這就對了嘛,年紀輕輕,一定要腳踏實地一步步來,不要想一步登天做什麼齊市長,就是要紮到基層幹實事,為鏡州經濟發展做貢獻,這樣人家才能服你。

  父親仍然挺在那裡,沒有倒下,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一切也許還有可為。白可樹不去想了,他這麼膽大包天,就該為自己膽大包天的行為承擔後果。齊小豔估計,白可樹怕是難逃一死了,這個天生的賭徒此次再無公款可輸,只能輸掉自己的性命了。

  天哪,這是一條多麼讓人銷魂的性命啊,那麼溫情脈脈,又是那麼充滿活力!他帶給她的記憶也許會伴隨著她生命的全部過程直到終結。香港半島酒店那些瘋狂而激情的夜晚,維多利亞灣和港島的燈火,夏威夷海灘上的浪花和海風,維也納的音樂會,巴黎「紅磨坊」的豔舞……

  淚水禁不住落了下來,打濕了齊小豔的衣衫。

  也就在這天下午,金啟明在公安局副局長吉向東的陪同下來看她了。

  金啟明一臉沉重,向齊小豔通報情況說:白可樹已被批捕,雖然還沒最後放棄,但根據情況看,估計是救不下來了;齊書記也很被動,犯了糊塗,自說自話跑到北京去找陳百川,鬧出一個「逃跑」風波;市長趙芬芳公開賣身投靠,和劉重天沆瀣一氣,要把齊書記置於死地。

  金啟明憂心忡忡地判斷說:「如果情況進一步惡化,齊書記被雙規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齊小豔有點不太相信:「怎麼搞得這麼嚴重?我昨晚還在電視上看到我父親了。」

  金啟明點點頭:「我也看到了,——齊書記在計劃生育工作會議上講話,是不是?但是,小豔,你注意到沒有?參加計劃生育工作會議的市委領導可就齊書記一人,其他常委一個沒有!其他常委在哪裡?我讓人瞭解了一下,全在市委開常委擴大會,專題研究反腐倡廉!」

  齊小豔癡癡地看著金啟明:「金總,你告訴我這些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要我出國?」

  金啟明搖搖頭:「目前還沒到這一步,我和朋友們仍在努力做工作。我們金字塔集團準備拿出一筆鉅款擺平這件事,如果擺不平,你就得走了,因為你和白可樹的關係太直接了。昨天香港、澳門那邊已經有消息過來了,他們的人撲過去了,情況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嚴重啊!」

  說這話時,金啟明不像個企業家,倒像個正指揮一場生死決戰的將軍。

  齊小豔淚水長流:「金總,你知道的,我是上了白可樹的當!我根本不知道這裡面會有這麼多名堂!再說,他又是常務副市長,就算我和他沒這種關係,我也不能不聽他的……」

  金啟明安慰說:「小豔,你先別哭,哭解決什麼問題?現在的關鍵是要堵住漏洞,不要再把火燒到齊書記身上去,只要齊書記不倒,一切就有辦法!」這才向齊小豔交了底,「所以,我今天才專門來找你,就是要請你給齊書記寫封親筆信,告訴齊書記兩件事:第一,田健這張牌不要再打下去了,既然劉重天不願放人,那就關著吧,該說的話反正他已經說過了。

  第二,和趙芬芳的關係也不要搞得這麼僵,趙芬芳再不是東西,在這種情況下仍然要團結,——我看齊書記有些當局者迷呀,政治家只有自己的政治利益,不應該這麼意氣用事嘛!」

  齊小豔有些糊塗了:「田健和我父親有什麼關係?怎麼會成為我父親手上的牌?」

  金啟明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吉向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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