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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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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營長訕笑道:「只要你不煩,我天天來都樂意。」 玉環說:「那就天天來唄!」 打那以後,方營長真就天天來了,不是來請玉環吃飯,就是來請玉環看戲。省城裡的大館子,讓他們吃了個遍,各大戲院也轉了個遍,直到有一回在安國大戲院頂頭撞上岳大江。 是在戲院門口撞上了,玉環和方營長根本沒有思想準備。因是看戲,方營長沒穿軍裝,穿的是一身青綢便衣,手裡還拿了把摺扇,怪斯文的。方營長沒穿軍裝便吃了虧,他挽著玉環的胳膊剛踏上戲院臺階,就被幾個穿軍裝的大兵推了個踉蹌。方營長當著玉環的面,哪能吃下這一壺?眼一瞪,對推搡他的兵罵道:「媽的,搶頭魂啊?!」 那兵也不是省油燈,回了句:「我搶你娘的魂。」掄著拳頭沖將過來。方營長一看事情不好,把玉環往旁邊一推,自己身子一閃,讓那兵撲了個空。繼而,一把抓住那兵的衣領,飛起一腳,把那兵踹倒了。那兵的四五個同夥呼啦圍了上來,有的把槍都拔出來了。玉環很緊張,直拉方營長的衣襟,要他走。方營長也怕,卻不走,硬撐著對圍上來的兵說:「要打架就一個個上,別他媽的仗著人多逞英雄!」 這當兒,一個當官的過來了,過來便認出了方營長,連說:「誤會,誤會。」隨即又對方營長道,「這些弟兄都是岳旅長副官處新來的衛兵,只因岳旅長要來聽戲,先打個前站。」 玉環和方營長這才知道岳大江要來看戲。玉環不願見岳大江,拉著方營長要走,方營長卻偏和那副官說個沒完,這就和岳大江在戲院門口打了照面。 岳大江帶著自己的四姨太,還帶著不少護兵,見了玉環,愣了一下,問:「咋還沒走?」 玉環說:「這省上熱鬧,不想走了。」 岳大江遲疑了一下又問:「百順在做啥?」 玉環說:「做生意去了。」 岳大江點點頭:「這好,做生意比當兵吃糧好。」 這時,方營長上前來拉玉環,岳大江才注意到方營長和玉環不同尋常的關係。岳大江留意地多看了方營長兩眼,和方營長開玩笑說:「你小子豔福不淺,和我們老長官的小姐成朋友了。」 方營長只是笑,笑了一陣才說:「玉環一人在省城怪悶的,陪她轉轉唄!」 岳大江道:「那好,玉環就交給你了,可甭委屈了她。」回轉身又對玉環說:「他姓方的要欺負了你,你只管來找我,我替你出氣。」 方營長叫道:「她有你這旅長兼司令做靠山,我……我他媽敢麼?!」 岳大江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玉環臉頰緋紅。 那晚,玉環真心喜上了方營長,也對岳大江旅長生出了些許好感,且頭回認真考慮起自己的婚姻問題了。她想,或許弟弟是對的,她二十二了,確該尋個屬自己的男人了…… §第八章 百順眼見著姐姐和方營長頻繁外出,眼見著姐姐身上的衣裙一天天豔麗起來,方覺察出姐姐心態的變化。這變化都是方營長帶來的,百順心下對方營長就感激無比。百順覺著,方營長是他的大恩人,也是姐姐的大恩人,因此,對方營長十分的友好,一口一個「大哥」地叫著,怪親昵的。 百順一親昵,方營長就不好意思不親昵了,便更加親昵,和百順又拍肩膀又摟腰,還常湊在一起喝酒。有一次喝多了,方營長非要栽培百順不可,要給百順個連長當。百順不幹,頭搖得像撥浪鼓。 方營長問:「那我能給你幫啥忙?」 百順也喝多了,直言不諱地道:「趕快把俺姐娶回家,就是幫俺大忙了。」 方營長大喜,連連說:「我也這樣想,也這樣想哩!」 玉環卻不這樣想。 百順和方營長合謀完後,去和玉環說那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道理,玉環聽後只是搖頭。百順又大講方營長的好話,說這方營長可算得百裡挑一的好男人了。玉環這才點了頭,且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比你百順強多了,他在戲院門口敢和那麼多帶槍的兵打架,你敢麼?!」 百順道:「既如此,何不快把喜事辦了?」 玉環淡然道:「還沒到時候。」 百順向方營長稟報時是很失望的,這失望的情緒也影響了方營長。方營長便喝悶酒,邊喝邊說:「啥叫沒到時候?你姐該不是嫌我官小,看不上我吧?」拍著百順的肩膀,歎了口氣,「其實,我還能升,只要和你姐成了兩口子,岳旅長還得讓我升升,最不濟也能弄個團長。」 百順又把這話說給玉環聽,玉環火了——玉環不想火,打從那日和百順鬧翻過以後,老壓著自己不發火,這回還是壓不住了,指著百順的鼻子道:「方營長不知道,你也不知道麼?我會嫌他官小麼?我要嫁人,更要殺人,殺張天心!你這種軟蛋靠不住,我自得找個靠得住的人嫁!我得指望他給爹復仇!女婿也是半個兒。」 百順這才明白,原來姐姐還想著為父復仇,且是想讓方營長來幹。當即便愧疚不安,覺著自己對不起方營長,是把方營長往火坑裡推。又覺著姐姐太毒,往日害自己的親弟弟,現在又想害未來的夫君了。 玉環似乎看出了百順的不安,又說:「你想讓姐馬上嫁給方營長也行,我只要你壯著膽子說一句:為爹復仇的事你包了,你這話一說出口,我明日就出嫁!」 百順呆呆想了半天,終於艱難地道:「姐,我……我不能騙你,我……我沒這能耐。」 玉環哼了一聲:「不是沒這能耐,是沒這膽量!」 只好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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