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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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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賜不作聲了。 馬二爺卻意猶未盡:「其實,你娘也是白忙,她置下再大的家業,末了也得留給你!你是我的兒,也是她的兒,她不留給你沒辦法。」 天賜說:「我才不稀罕哩!」 馬二爺道:「稀罕不稀罕都是你的,誰也奪不去,爹現在讓著她,不去和她鬥了,也是為著你。」 天賜這才想起問:「娘咋老和你罵架?」 馬二爺道:「因為她恨爹!」 天賜不解:「為啥恨你?」 馬二爺長長歎了口氣:「為著爹老了……」 天賜仍是不解:「老了就遭人恨?」 馬二爺紅著眼圈說:「老了就遭人恨哩!」 天賜又偏著腦袋問:「那娘當年咋願跟你的?」 馬二爺說起了當年,道是當年卜大爺如何一敗塗地,用自己的親閨女作代價,向他求和;他又是如何寬宏大量,允了卜大爺;結果,蔔守茹偏坑了自己的親爹,今日又坑了他,把個馬家鬧得雞犬不寧…… 最後,馬二爺說:「你娘太毒,當年不為圖咱馬家的轎,就不會進咱馬家門的,爹當時不知道,才鑄下了這一生一世的大錯。」 天賜似懂非懂,可從父親馬二爺失神的眼中已看出了一個老人深深的絕望和悲哀,就覺得母親真就是狠毒的,對自己的老父親也實在是很不公平的。 這樣的對話,隨著時間的演進,沒完沒了地繼續著,一次比一次深入。 看到鎮守使署的轎子和幫門的弟兄常來接蔔守茹,天賜又問:「爹,他們老接我娘去幹啥?」 馬二爺道:「這得去問你娘。我不能說。」 天賜吊在馬二爺的脖子上不放手:「你說嘛!」 馬二爺仍不說:「她是你娘,我不能和你說,大了你自會知道的。」 天賜便去問卜守茹:「娘,官家的大轎老接你去幹啥?」 蔔守茹斥道:「小孩家,問這個幹什麼?!」 天賜還想問,蔔守茹已唬起了臉…… 後來,還是馬二爺歎著氣和天賜說了:「天賜呀,天賜,你沒個好娘,你娘太浪……」 天賜雖說不懂「浪」是啥意思,可從馬二爺的口氣和眼神中卻悟出了這「浪」不是件好事,因此,對常來找蔔守茹的鎮守使署的副官們和麻五爺都是很恨的。 鎮守使署的副官們和麻五爺對天賜偏就很好,尤其是麻五爺,每回到馬家來,總要給天賜帶些好吃的小零嘴,什麼糖塊、糖球了,什麼水果、點心了。有一次還給天賜帶了個好玩的小花貓。 天賜總不要,也不理麻五爺,有時被蔔守茹逼著接下了,回轉身就扔到了茅坑裡。 那只小花貓命運更慘,第二天就被天賜弄斷了一條後腿,第三天又被弄斷了一條前腿,到第四天便死了…… 這讓蔔守茹十分生氣。 蔔守茹指著天賜的鼻子,大罵天賜是心狠手辣的小畜牲。 這卻讓馬二爺十分高興。 馬二爺在天賜身上,看到了蔔守茹的黯淡未來和自己久遠的成功…… §第十五章 「萬乘興」總號在劉舉人街的卜家老宅,除了飄乎於半空中的一面招旗和門樓上的一塊匾額是新的外,其餘皆是舊的。 前院的正房和東西廂房仍保持著十年前的老模樣,就連窗櫺也還是紙糊的,夏日的一場大雨過後,總要潲進些雨水。房裡依然是黑洞洞的,日漸陳舊的家具大都擺在原處,無聲地映襯著那黑的深邃。 轎業興盛之後,仇三爺想把這老宅翻蓋一下,蔔守茹不允,說是就這樣好,她看著眼熟,若是哪一日巴哥哥回來了,也不會覺得生分。 仇三爺從此不再提這茬了。 仇三爺知道,卜守茹這十年都沒忘記了巴慶達,尤其是這二年「萬乘興」的生意日漸興隆,日子好過了,蔔守茹對巴慶達的思念就益發熾熱了。 蔔守茹不止一次在仇三爺面前說過:「三爺,你上歲數了,總號裡的事又這麼多,要是有我巴哥哥做個幫手就好了……」 但凡聽到蔔守茹說這話,仇三爺便想,蔔守茹心裡的真意並不是要為他找幫手,而是盼著巴慶達能回來,看看自己這十年中打下的世界,和置下的這片家業。 蔔守茹的意思是瞞不住的。 每每回到老宅,蔔守茹總要到巴慶達住過的屋子看看,有時在那一呆就是好半天,還會禁不住落下淚來…… 這年年底,轎行的管事們照例在老宅聚會,蔔守茹因著仇三爺和眾管事的奉承,無意中多喝了幾杯,管事們散去之後,蔔守茹和仇三爺扯談過轎行來年的生意後,又說起了巴慶達,認定巴慶達是跟著當年那王家戲班子走了。 仇三爺覺得,巴慶達走了都十年了,自今沒音訊,蔔守茹再怎麼提也只是自尋煩惱,並無用處,便勸道:「卜姑娘,你得想開點,得把過去的事忘了,如今咱『萬乘興』的生意那麼好……」 蔔守茹神色黯然,打斷仇三爺的話頭說:「三爺,我……我忘不了,越是生意好,就……就越是忘不了。」 仇三爺歎了口氣:「姑娘,你得聽三爺的勸。你別固執,世事就是如此,有得就有失,你想呀,你現在有了這許多轎子,又有劉鎮守使和麻五爺護著,更發達的日子還在後面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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