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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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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時想起了舅母早先罵過的話——舅母說過的,要把她賣到窯子裡去,讓千人日,萬人操。 然而,她卻仍不相信這好地方會是窯子。帶著一絲僥倖的心理,玉釧遲疑著問:「姐姐,咱……咱究竟是……是幹啥的?」 劉小鳳笑了笑,把打著活結的裙帶緩緩解開,露出只吊著花布月經帶的雪白軀體,一隻手在大腿根的月經帶上拍了一下,平淡地說:「就幹這個——讓肯為咱花錢的男人幹。」 玉釧呆了,直愣愣地盯著小鳳看了好一會兒,才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這情形劉小鳳見得多了,知道自己無論咋勸也是無用。因此,劉小鳳任玉釧在那兒哭,也不去勸,只把琴彈得極響,——彈出一曲北派的《高山》《流水》讓激越的琴聲把玉釧的哭聲遮掩了。 後來,玉釧哭聲漸漸弱了下來。 劉小鳳這才好聲好氣對玉釧說:「來吧,玉釧,跟姐姐學琴,免得日後枉吃許多苦……」 玉釧痛哭一場後,心裡已明白,不論她願意不願意,從今天白日裡進了觀春樓的大門,她就再也出不去了,她不論學啥都是為了日後的賣身。剛認下的那媽是不會白花錢買她,也不會白讓她在這窯子裡穿花衣服,吃白麵饃的。舅母咒她的事,真就被吸大煙的缺德舅舅幹出來了,她真就要被…… 玉釧不去看琴,眼淚汪汪抓住劉小鳳的手,可憐巴巴地說:「姐姐,我……我怕……」 劉小鳳歎了口氣道:「莫怕,莫怕——姐姐不是說了麼?姐姐也是這樣過來的,從十六歲破身,至今都七八年了,不是仍活得好好的麼?玉釧,你終還小,若是大了,若是想開了,就覺得這裡的日子也有好處呢。自己快活,也讓花錢的男人快活,且是風不吹頭雨不打臉的。好,咱不說了,彈琴吧……」 玉釧無奈,只好噙著淚,和劉小鳳學起了彈琴。 這當兒,觀春樓下的青石巷裡已是一片喧鬧,再無白日裡的那份冷清,就仿佛半個鳳鳴城裡的人都湧來了。玉釧怯怯地撩開窗簾,一眼就看到,大門前亮閃閃的大燈籠下,車馬轎子停了一片,不少洋車仍在來來往往,洋車的車鈴聲響個不斷。 樓外熱鬧,樓裡也熱鬧。 樓下廳堂裡,打情罵俏的笑聲叫聲,一陣高似一陣,接客的姐姐們便於那連綿不絕的笑叫聲中攜著一個個胖瘦高矮不一的男人相繼上樓去各自的房間——玉釧不時地聽到有輕輕重重的腳步聲在門前響起。 還不僅這些。 那夜,玉釧臨時睡在劉小鳳的大床上,還從被角下親眼看到,一個拖著花白長辮子的老頭硬闖到她們這門前掛紅燈的房裡來,把劉小鳳擠在梳粧檯前和劉小鳳耍鬧。老頭摟著劉小鳳親嘴,用辮梢搔劉小鳳的白奶子,還把手一次次伸到劉小鳳身下摸來摸去。 劉小鳳也不惱,一手摟著那不要臉的老頭兒輕聲笑著,叫著,說著髒話,一手卻在掏那老頭的口袋…… 這一切把玉釧嚇壞了。 玉釧用被子蒙著頭,嗚嗚哭了一夜。 §第二章 玉釧接客破身是在兩年後的一個秋日。喜客是錢團長的部下周團副。周團副那年三十不到,生得威武英俊,一臉濃黑的絡腮鬍子,滿身發達的肌肉,很有一副大男人的樣子。每次到觀春樓來,周團副都不穿便衣,只穿軍裝,還紮著武裝帶,挎著槍,烏黑錚亮的馬靴踏得樓板哢哢響,到哪個姐妹房裡都是一副操練的勁頭。有一陣子,周團副常去劉小鳳房裡操練,時不時見到玉釧來找劉小鳳談琴說畫,一來二去,兩隻眼睛就盯上了玉釧,老想點玉釧的牌。然而,玉釧那當兒還沒破身,樓下廳堂裡沒有上名字的花牌。周團副無可奈何,只能看著玉釧的美姿倩影做做花夢而已…… 這時候的玉釧,真就出落成觀春樓獨一無二的花魁了。 一張粉嫩的臉兒人見人愛。兩隻眼睛如同兩汪清泉,像隨時能滴出水來。黑長且微微有點上翹的睫毛撲撲閃動著,生氣時也像在笑。脖子是雪白修長的,皮膚細膩得讓人揪心,能看到淡藍的血脈隱隱現著。身材更不必說,苗條卻不瘦弱,全身上下起伏有致,穿什麼都漂亮。肩頭是圓潤的,兩隻乳房大大挺挺的,腰偏又細得讓人驚奇。臀部渾圓,腿則修長,腿上的皮膚也是那麼白皙,似乎輕輕掐一把便能掐下一塊肉來。 經過鄭劉氏和劉小鳳一幫姐妹的調教,玉釧也真正出了道。嗓子天生圓潤,唱出的歌清麗動人。琴彈得更絕,廣陵派的《流水》,北派的《酒狂》,已彈得嫺熟無比,且自成一格。 周團副看著玉釧為之心動,許多觀春樓的老嫖客,也對玉釧躍躍欲試。背地裡,老嫖客們都感歎,說是這玉釧姑娘只怕不是人間的凡品,卻是天上的仙物呢。周團副從那幫老嫖客色迷迷的眼光和議論中,嗅出了一股群狼獵豔的味道,便當機立斷,搶先一步下了手,第一個找到鄭劉氏,向鄭劉氏明確提出,要為玉釧破身辦喜宴。 鄭劉氏見周團副找上門來,心裡暗暗叫苦,覺得自己算是倒黴了。周團副不是一般人物,是錢團長的部下,還又是錢團長的把兄弟,他來為玉釧破身,只怕就賺不到什麼大錢了。按鄭劉氏的設想,玉釧是可居的奇貨,沒有好價錢,她是斷然不能出手的。因此,為玉釧破身的人決不該是周團副,至少也應該是商會的趙會長——趙會長也看中了玉釧,且又有錢,為玉釧必會千金一擲的。 然而,卻不敢得罪周團副。 鄭劉氏想到周團副這陣子仍在劉小鳳那裡操練,便笑嘻嘻地去對周團副說:「周團副呀,你這人真是沒良心哩,說風就是雨。你做玉釧的喜客,鳳姑娘咋辦?鳳姑娘不要傷心死了?」 周團副咧嘴笑道:「嘿,劉小鳳又不是我太太,她傷啥心?」 鄭劉氏又小心地說:「再者說了,想做玉釧喜客的也不是你周團副一個,還有不少難纏的主呢,我要是一口應了你,對那些主咋交待呀?」 周團副把盒子槍往桌上一放,又笑——這回是陰笑了:「再難纏的主,用這傢伙都交待了吧?」 鄭劉氏不敢做聲了。 周團副卻又黑著臉,指著鄭劉氏的鼻子說:「劉氏,你不就是想在玉釧身上賣個好價錢麼?老子給你!老子做著安國保民軍的團副,並不是山裡的土匪,斷不會白日了你的姑娘不給錢的!」 鄭劉氏這才呐呐道:「只是……只是,你……你就算出了錢,也……也不能霸王硬上弓哩,玉釧終是我最疼惜的一個丫頭,也得她同意才行……」 周團副點點頭:「嗯,這話倒還有點道理——我們錢團長也主張保護婦女權利——這就不要你煩了,我去和玉釧說,她要真看不中老子,老子就算和你白說。」 鄭劉氏臉上有了喜色:「周團副,此話當真?」 周團副胸脯一拍說:「老子是安國保民軍團副,說話會不算數麼?!」 鄭劉氏連連道:「好,好,真要是玉釧不樂意和你好,我也不能虧了你周團副,這觀春樓別的姑娘,我任你挑,任你揀……」 周團副偏不領情,沖著鄭劉氏手一揮說:「留著你那些姑娘吧,——有了這個玉釧,老子一個不要了,這叫寧吃鮮桃一口,不吃爛梨一筐……」 周團副走後,鄭劉氏到玉釧房裡找到了玉釧。和玉釧說明了周團副的來意,道是這周團副不是好人,仗著嚇唬人的槍,想討便宜哩。 玉釧直到這時才明白,自己兩年多來最怕的事終於來臨了。她也將像劉小鳳和其他姐姐們一樣,要為鄭劉氏賣身賺錢了。不管是賣給周團副,還是別的什麼人。 果然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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