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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萍萍你怎麼也學起當無賴了。沒那麼輕鬆吧,我的話還沒完呢。儘管我也不情願,但你現在必須立刻交還那套公寓的鑰匙,我已經打電話終止了租房合同,因為還沒有到期我只好多付他們兩個月的房租。所以你必須今天就搬出來。你要是不搬,晚飯前公寓管理站也會把你的東西扔出來的,所以我勸你還是快點回去收拾一下。

  萍萍多少還是驚慌了。她說,覃你可真夠狠的,我住哪兒?

  既然你已經遞了辭職報告,你就該想到你住的房子是我的,是「四季」的。

  我當然想到了。但是我沒有想到的是,你做缺德的事這麼幹淨利落,我過去怎麼沒看透你。這麼說,還是我二哥有眼光,你看他不娶你,而是娶嵇林靜。

  行了萍萍,留著你那些話跟你的哥哥們說去吧。我並沒有逼你。你不是已經和蕭小陽言歸於好了嗎,那你為什麼不能搬回朗園住?你們家有的是空房子。說到缺德,萍萍,有些話咱們也得講清楚。是你把事情搞糟的。現在是我四面楚歌。無論是小S·森,還是蕭小陽都在你一邊。蕭小陽把他的資金撤走之後,「四季」就幾乎無法運轉了,這點你也清楚,我還能有什麼錢為你付房租呢?

  好吧,覃,我走。我今天就一準搬出那套房子,這點請你放心。但沒想到你對我也是這麼無情無意。我本來想找你商量,請小S·森把蕭小陽的那些股份也買下來,這樣「四季」便可渡過難關,看來,你現在是用不著我了。

  是的,不用你費心了。

  可是覃,你聽我說,我並不想對你忘恩負義。我這樣做是付出代價的,我只是想讓蕭小陽那個混蛋早點垮掉。

  可是萍萍那是你們家的恩恩怨怨,那些我可以不管,但你們的較量卻已經危害了我公司的利益。你是不是能毀掉誰搞垮誰,那是你自己的事。「四季」沒有義務承擔你們的家庭戰爭。我們不具備這種實力,我們正面臨倒閉。但我熱愛「四季」,我不能讓它倒閉,所以我要搏一搏。而拯救「四季」的唯一辦法,就是徹底從你們蕭家的陰影中解脫出來。

  那麼好吧,覃,希望你能成功。你看我們活在世間,就是不斷地為自己製造敵人。也許最終是你毀了我。我不能預見未來。未來的事就由我自己來做了。咱們也許還會彼此傷害,但是辦法,誰讓咱們都上了戰場。再見吧,鄰居,祝你好運。

  等等。覃叫住萍萍。覃從她的抽屆裡拿出一個信封遞給萍萍,說,這是你未來三個月的工資,三個月足夠你再找到一份好工作了。萍萍,我辭掉你是因為你把家庭的糾紛帶到公司裡來了。我不喜歡這些,你能理解嗎?

  算了吧覃,那點兒錢你留著吧。我現在有的是錢。我剛才還在想,我不搬家了,我有足夠的錢繼續把那套公寓租下來。我想,覃,我未來一定會幹出點什麼給你看看的。我自己爭取到了這個機會,就是和你一樣當女老闆。我有能力、才華,還有青春,也許還有漂亮的臉蛋。所以要做成一點兒什麼並不難。覃你一度是我崇拜的偶像。我經常做夢取代你「四季」的位置,坐進這間玻璃房子裡來。但因為是你,我不想把這個夢變成現實。但蕭小陽答應了我當女老闆。他並且答應月薪兩千元並把一個叫做「大太陽」的時裝公司全部交給我。那麼我就幹了。我相信我一定能勝過你。你懂為什麼嗎?因為你老了。北大荒在你的臉上刻下了太深的印痛,而我二哥的出爾反爾使你在失戀中又體嘗了足夠的苦痛,而這個「四季」又讓你勉為其難地日夜操勞。好吧覃,望你珍重,好自為之。再有看住你的那個楊。展廳的成功充分顯示了他的才華。實在我是很想把他挖過來的,我給他副總經理的寶座,比在你這裡當個部門的小頭頭強多了。不過我還並沒有對楊說,我想他該是對你忠心耿耿的。何況我還要考慮到我們的鄰里關係。但是,這不等於我永遠也不對他說。

  萍萍飄然從覃的玻璃房子裡走出去。萍萍的話留給了覃很深刻的震動。萍萍還留下了她身上濃烈的香水味兒。這味道一直頑固地在透明的空間裡盤踞著,據說香味兒越持久、香水的質量也就越好。但是覃不喜歡這種濃豔的味道,她把窗戶全部打開,但空氣卻像凝固了似的,不肯讓香水的味道流動出去。

  覃沮喪無比。她想不到萍萍的走竟使她感到了失落。萍萍的走像走空了一切,而玻璃房子裡只剩下了老而孤獨的她自己。萍萍他們才是新生的是充滿了活力的,而覃這一代也許確實是過時了。覃心情很壞。她浸透在萍萍的香水氣味中,竟不知萍萍走後,她一個老朽還能做什麼。

  小S·森打來電話,他說對不起,覃,我要回香港一段時間。另外,另外我剛剛同蕭先生又簽了一個合同……

  覃說,那是您的自由。中國很大,這並不影響我們的合作呀,要不要我去機場送送您?

  小S·森說不用了。只是,家父剛剛打來電話,他很關心你們母女,問有沒有需要在香港辦的事情。

  謝謝S·森先生,請代我們轉達對他的問候,歡迎他到這兒來玩兒。

  是的,是的覃,我們到底是世交,不必為一些生意上的事太計較。還有,我想請萍萍做我們森氏集團的總代理,所以,所以公司裡的一些事情,你就直接和蕭小姐聯繫吧,覃你不會介意吧。再見,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覃被擊垮了。

  她真的老了嗎?覃在意識到她已經老了的時候,猛然間想到了弘。於是,她立刻把電話打給了蕭弘,說她要立刻找個地方和他談一談。蕭弘說他三十分鐘後有個部門主管的會議。而覃則十分蠻橫他說,什麼會也不成,我必須要立刻和你談。

  於是覃來到瑟堡的酒吧。她坐在那裡,突然看見了酒櫃前正認真工作的宇建。於是覃走了過去,找宇建要了一杯威士忌。然後她對宇建說,要想自己活得好點兒,只能是少跟蕭家的打交道,宇建你說對嗎?他們蕭家的人沒有什麼好東西,誰跟他們攪在一起誰倒黴。然後,覃把威士忌一飲而盡。

  宇建又給了覃一杯威士忌就忙自己的事去了。這時候蕭弘走進來,並直奔吧台。

  覃站了起來。她手裡依然端著那杯威士忌並且有點搖搖晃晃地迎接著弘。覃說,我們言歸於好怎麼樣?當我發現我身邊的人都成了我的敵人以後,我便想到了你。我想你可能是永遠不會成為我的敵人的那種人,我已經失去了很多我不想再失去你了你懂嗎?你不要害怕,我沒有任何事想求你,只是想跟你談一談,覃又將那杯威士忌喝了下去。然後她醉眼朦朧地問弘,你怎麼這麼看著我?不認識了?我是不是真的已經很老了?剛才萍萍就是這麼說的,弘你看我已經這把年紀,已經不適宜折騰了。也許我當初就不該接受你的好意,不該接手「四季」,悶在那間玻璃房子裡。你為我辦公司為我送走了嵇林靜,值得嗎?放棄我吧,我也會放棄自己,我太累了,「四季」便我太沉重了,我不合適。

  覃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好吧,就讓你送我回家。楊就喜歡送我回家。他說他喜歡看朗園的房子。萍萍說她連楊也不會放過。她要把楊也拉走。那我怎麼辦?什麼全都一團糟。剛剛我同宇建說了,你知道他已經跟思攪到一塊兒了嗎?我說,別跟樓上蕭家的東西們打交道。當然你除外,烈也除外,還有殷阿姨,她也除外。我認為蕭家的人全不是東西,他們坑害了我,還有你,弘,你也坑害了我,你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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