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趙玫 > 朗園 | 上頁 下頁 | |
十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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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弘想去送覃,但被覃阻攔了。覃自己拖著確實有點疲憊的腳步獨自回到了朗園。 第二天一早,覃就陪著小S·森來到了她們十六層樓上的「四季」。小S·森在參觀了各種設計程序及其樣品之後說,「四季」確實使他耳目一新。然後覃把她各部的領班介紹給小S·森,並在公司的接待室裡安排了這些無羈的藝術家與他們新老闆的見面會。 覃無意改變她各部領班的形象,於是他們全都天然本色。他們一如既往地懶懶散散地走進來,點兒不把正襟危坐的小S·森當回事。覃後來告訴小S·森,在「四季」是沒有權威的,群策群力,無為而治等等。 楊最先走進來。他依然穿著佈滿了各種圖案的牛仔裝,他就像沒看見坐在那裡的西服革履的小S·森一樣,徑直走到覃的身邊,遞給她那張服裝的圖案,並大聲說,這就是我專門為你設計的,不知道你能否而改變一下形象,別總是那麼古板,像個老外婆似的。 覃接過那張圖樣。那是一條藍色的有無數皺褶的裙子,那裙子的式樣輕鬆而且優雅。覃看過之後,順手把圖樣遞給了小S·森,覃說介紹一下,楊,他是…… 他是個天才。楊這樣自我介紹之後,把他的手伸向了小S·森。 你好,楊,小S·森站起來,他說,你畫的覃女士很有神韻。 那是我的精心之作,我本來是個畫家,但我心甘情願到覃老闆這裡來打工,這是我自己選擇的一份工作。 覃說,他們總是希望我能做他們的模特兒。 然後「魚」遊進來。他依然披著他的漁網,依然盤著腿坐上辦公桌歡迎他們的新上司。唯有徐娘顯得是經過精心打扮了。她的更衣室裡掛著無數套可供選擇的服裝,她隨時都可以把自己打扮成要去夜總會的樣子。她今天身上裹著的是一件手繪的旗袍,圖案是古代彩陶花紋的,並經過了某種誇張變形。所以徐娘走進來的時候,有種張牙舞爪的感覺,而且她的身上放射著濃烈的香水味。坐在圓桌上的魚悄聲對楊說,簡直就像一塊招搖過市的廣告牌。顯然徐娘也聽到了這話,只不過因為小S ·森的在場她沒有發作罷了。 大家就算認識了。 見面會很簡單,簡單到在三言兩語之間就結束了。小S·森說他對「四季」非常滿意,也很喜歡這裡的空氣和雇員們。只是,最後小S·森對覃說,我想我可以見見你說的那位蕭先生了。 你同意他繼續留在董事會? 是的,我看到他在組建「四季」的時候,確實是盡了心力的,只是,覃我想再冒昧問問,你為什麼不願繼續同他合作了呢? 覃勉強地笑了笑。 小S·森又說,如果不便,你就不要說了。 不,沒什麼不便的,只是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總之是一些複雜的個人原因,蕭弘是一片好心,但,他投資的資金,又是他弟弟的公司的,我不願意和他弟弟打交道。當然,還有一些別的原因,我個人的,不過,我可以安排你和蕭弘見面。你們談一談。 我希望也能和蕭先生合作愉快。我想知道他的為人,這將影響到我們未來的發展,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當然,蕭弘是個好人,他是值得信任的。 那麼覃,我相信你。咱們回瑟堡吧。 我會安排你們會面。我想,我想你應該按照你的標準來判斷蕭弘這個人,對嗎? 母親說,她是個失敗的女人。母親說,她丟失了她一切不該丟失的東西,她只留下了朗園。 在一個淒清的夜晚,從此發生了淒清的故事。風度翩翩的S·森等在那家私立的教會學校門口,他在等待著那個年輕漂亮的女人。他知道那女人已為人妻,但他還是要等她。 他站在他的黑色轎車前面。 他就那樣等著。 然後他看見那女人興致勃勃地走了出來。好夾著書走出黑色欄杆的學校大門。她苗條修長,又粗又黑的辮子垂在胸前。她雖做了少婦卻依然不改雅氣和天真。她和她的女同學說著笑著離開學校。她驀然停住,睜大很黑的夢幻般的大眼睛。她的同學們在她身後急匆匆閃過。她不懂為什麼會在放學的時候在學校的大門口見到S ·森。S·森棕色的頭髮,藍眼睛。 女人緊抱著她的書站在那裡。 S·森有點慌張,但他還是大步走進女人。他說他一直在這裡等。他又說有些事一定要談談。 女人有點惶惑地看著男人。她想不出可以拒絕男人的理由,她知道S·森已在老爺的錢莊上班了,他已是老爺的好朋友。於是女人有點茫然地跟著老爺的朋友走。女人知道這個男人是S牧師從美國歸來的漂亮兒子,而S牧師是太太的好朋友,女人可以相信他。女人於是毫無戒備地鑽進了男人的黑色的轎車,任憑這個男人帶走她。 黑色轎車緩緩駛在麥達林道的綠蔭下。車在路過朗園的時候沒有停,女人的心裡便驟然有了些緊張。麥達林道兩旁的法國梧桐一株一株地向後閃。黃昏的光慢慢散去,女人不再朝窗外看,她也不再微笑。 後來黑色的轎車拐上了馬場道。後來黑色轎車駛進維多利亞公司,停在英國人的俱樂部前。男人問,來過這裡嗎?我們到了。 女人隨著男人朝裡走。女人踩在菲律賓木的地板上,一種彈性的感覺使她很驚異。他們走上幽暗的樓梯,走進了一個花格子門的幽暗的小屋。 女人從沒有到過這樣的地方。她睜大夢幻的眼睛四處看著。她說這裡很安靜,那些有錢的英國人天天都來這裡嗎? 是的至少每個週末。 我週末常看見他們賽馬。那是一種很野蠻的遊戲,薩妮卻說她喜歡。 男人和女人對坐著,他們面對著面而女人卻不看男人的眼睛。 男人說,我可能會離開你丈夫,並帶走我的股份。 女人說,她不懂生意上的事也不想懂。 就是說,我一旦走了會使你丈夫損失慘重。 那你不能不走嗎?老爺信任你。 但我不得不走。 那你就走吧。 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知道。 因為我非常…… 這時候英國的男侍送來咖啡。男侍金髮碧眼留著金色的鬍鬚。男侍用女人聽不懂的語言同男人講話。女人在幽暗中看著他們她覺得那語言有一種音樂般的旋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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