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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當然,她看到了蘇光夏和兔子擁吻的一幕。這個鏡頭對於劉嘻哈來說,無異于五雷轟頂,當時她根本沒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出現了幻覺。她也知道人家之間發生了什麼跟她毫無關係,可是道理歸道理,讓她來見證他們的幸福是不是太殘酷了?她的腦海裡空無一物,那種巨大的茫然和失落壓得她喘不上氣來,她隨便找了一間路邊的酒吧,獨自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裡。爺爺說得沒錯啊,外面風大雨大,稍有閃失便會重重地摔倒,孤立無依,親人就是再不好也是你的親人。她想過重回可園,更想過給曹甯寧打個電話,只不過是聽一聽他的聲音,她不再堅強,她已經方寸大亂。

  不過最終她什麼也沒做,靜靜挨過最傷痛的這一刻,那便是成長。

  從這一天開始,劉嘻哈一反常態,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然後摸黑洗漱,摸黑出門去打好早餐,有時是燒餅,有時是豆漿油條,更多的時候是粥粉,她把兔子的那一份在餐桌上放好,自己便悄然離去;晚上,她多半要到深夜才回來,那時兔子己經入睡,兩個人便不用面對交談。

  於是她跟兔子之間,即使是住在同一屋簷下,卻要發信息,打電話。

  一天深夜,劉嘻哈回到住處時已經是淩晨兩點了,她摸黑進了屋,兔子的檯燈就亮了,兔子一個翻身坐了起來,壓不住火地對劉嘻哈吼道,你到底怎麼回事啊你?!見到兔子抓狂,劉嘻哈反倒冷靜了,好像她這些天的所作所為有了回報,折磨自己至愛的人也是有快感的。劉嘻哈並沒有理會兔子,只是默不作聲地去洗澡,刷牙,然後面壁躺下。她的舉動更加激怒了兔子,兔子跳下床去,一把掀開劉嘻哈的被子,繼續咆哮道,睡什麼睡!今天晚上你必須讓我死個明白!

  這一天下班之後,兔子回到住處,發現劉嘻哈已經搬出去了,她給兔子留下一張紙條,留言大意是,由於曹甯寧已經去日本進修了,所以她決定搬回丹密公寓,並感謝兔子一直以來對她的照顧。事實上是劉嘻哈早已開始在外面找房子,然而合適的房子不可能一兩天就找到,如果不與人合租,總是覺得貴。好不容易找到一間36平方米的一房一廳,剛剛交了押金,兔子那裡就住不下去了。

  劉嘻哈的離去,讓兔子無比失落。她忍不住給劉嘻哈撥電話,手機是通的,但是無人接聽。兔子找到蘇光夏告訴他這件事,蘇光夏平靜地說道,你真的零智商了?這說明劉嘻哈知道了我們的事。兔子回道不可能。蘇光夏說不信你用公用電話給她打,保證她就接聽了。兩個人去找了一部公用電話,兔子聽到劉嘻哈熟悉的一聲哈羅,立刻就把電話掛斷了。

  兔子淚如雨下,扭身離去,蘇光夏追上來拉住她的胳膊,被她重重地甩開了。兔子並沒有再去找劉嘻哈,她想,見到她說什麼呢?她們就這樣在彼此的生活中消失了。

  第十三章

  年輪輾過,憂傷深鎖。不知不覺間8年己過。

  夜幕降臨,有一位中年男人出現在十字街頭,他站在路邊,靜靜地觀察著這裡的變化。他的穿戴看上去十分休閒樸素,條紋襯衣配深藍色的長褲,腳上是一雙樣式敦厚的軟底鞋,這樣一身打扮,如果不仔細辨認很難發現質地和做工的上乘,全身上下也只有眼鏡的白金鏡架透露出他是一個隱形的有錢人,此外與常人沒有任何不同。

  是的,他就是何四季。

  四季來到早先的那個食雜店,買了一包煙,對店老闆說,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店老闆說誰?四季說,曾經住在對面樓的老韋。店老闆想不起來,四季提醒他說是個西老廣。店老闆馬上想起來說,是有這麼個人,死了嘛。四季緊叮了一句,你確定嗎?店老闆說怎麼不確定,他是飛車黨嘛,有一回被人死追出了車禍,他撞飛到立交橋下面,當場就摔死了。四季脫口而出道,那星哥呢?店老闆繪聲繪色道,那個星哥才叫鬼上身,平時還真看不出來,挺斯文的一個人,誰想到他是殺人惡魔啊,砍人砍上了癮,你說斃不斃?政府當然要斃他,否則還是共產黨的天下嗎?說完他做了一個殺頭的手勢,還撇了撇嘴。

  他本不想回到這個城市來的,但是因為這樣和那樣的原因,他又重新回到這裡。重回這座記憶之城,留給他印象最深的便是城中村和可園,當然這也成為他一定要瞻仰的故地。

  四季去了新疆服刑,他幹活肯下力氣,兩次減刑都有他的份兒,8年的刑期他坐足了6年。其間,有一個孫管教對他的印象還不錯,在四季刑滿時問他,有地方去嗎?四季說沒有,回老家雲南吧。孫管教說:「我在那兒有個戰友,我給你寫個條子,你找他去吧,至少能吃頓飽飯。」

  四季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鄉,然而家鄉已經沒有親人了。父親腸癌復發,很快就過世了,么紅嫁到了一個遙遠的村莊,母親失足掉到山底摔死了。四季在服刑時還有一點微薄的工資,他沒捨得花一分錢。留下路費後,他把剩下的錢都給了么紅。四季無處可去,這時他想起孫管教給他的條子,叫他去找一個名叫楊大業的人,四季換乘了好幾趟長途車,才找到楊大業。楊大業看了看風塵僕僕的四季,又看了看手上的紙條,面無表情地說了三個字,留下吧。

  這裡是地處雲南境內的祥雲縣九頂山,楊大業在這裡開著一家金礦。挖礦是個辛苦的活兒,一點不比挖玉輕鬆。也許孫管教就是看上了四季能吃苦,才給他指了這麼一條活路。

  楊大業是個有腦子的人,他高價聘請了兩個瀋陽黃金學院地質專業的大學生,這樣測繪金礦相對準確。但這一優勢受到了其他采選礦廠的嫉恨,事實上爭搶地盤的鬥爭一直是暗流湧動。一次,礦區突然出現了20多個兇神惡煞的男子,見人就打,見東西就砸,把現場的人都給嚇住了。楊大業聞訊沖了出來,只說了一句你們要幹什麼?話音未落一根鐵棍已沖他的頭頂砸來,就在這時,站在他身邊的四季眼疾手快地用探礦石的錘頭一擋,否則楊大業的腦袋必定開花。躲過一劫的楊大業頓時急了,沖著來人大打出手,身後的工人立即抄傢伙與來人打成一團。一場亂戰之後,終於把那些人打跑了。

  楊大業見四季滿身是傷,便問了一句你沒事吧?四季回答沒事。楊大業又說,你是新來的吧,我怎麼不認識你啊?四季說我是孫管教介紹來的。楊大業這才哦了一聲,嘴巴半天沒閉上,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起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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