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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四季第二次救出楊大業是在半年之後，那是在一個深幾十米的金礦井下作業時，突然來自山峰高處的流水滲進了礦井，工作用的發電機被淹，熄了火。當時的楊大業和幾個工人正在井下作業，情況萬分緊急，剛剛交完班的四季拖著疲倦的身體正要返回，自然也留下來參加搶險。救命的繩索一次次把工人拉了上來，等到最後的楊大業已經被一氧化碳熏得昏迷過去，不可能抓住繩索了。是四季重新下到井下，抱起昏迷不醒的楊大業，當兩個人一塊兒被拉上來的時候，四季也中毒昏了過去。這件事之後，楊大業開始信任四季，叫他管賬。 　　四季抽空去了一趟可園。四季從生活樓那個門走，對門房說找容媽。不一會兒容媽就出來了，容媽自然也老了，她上下打量四季，還是遲疑地問了一句，咱們認識嗎？四季回道，容媽，我是四季。容媽當即給驚著了，感歎道，原來是你啊。她把四季領進生活樓，李師傅也沒認出四季。四季問容媽根寶現在怎麼樣？容媽說，根寶被他媽媽接到澳大利亞去讀書了。 　　容媽問四季可好？四季說湊合吧。容媽問他結婚沒有？四季說沒有。容媽說你別著急，我給你想辦法。老李插嘴道，你就別操心四季了，你看看他的穿戴都跟老金一樣了，他發了。 　　四季的確是發了，但是他發財並非因為挖到了黃金，而恰恰是楊大業的金礦遭遇了毀滅性的打擊。這個打擊出自意外的事故。 　　出事的那一天天氣晴好，並沒有任何兇險的預兆，四季跟隨楊大業，還有一個大學生，一個副礦長出山辦事。陳舊的金杯車在山路上行駛，搖搖晃晃、氣喘吁吁仿佛隨時都會散架似的。災難來源於突然而至的山體滑坡，當時只聽到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先是一塊滾落的大石頭砸中了車頂，緊接著便是傾斜而下的沙石沒頭沒腦地襲來，司機第一個失去了知覺，失去控制的汽車照直向迎面而來的山石撞去，車禍不可避免地發生了。不知過了多久，當四季蘇醒過來時，天已經全黑了。他發現司機被嵌在駕駛室裡已經死去，而坐在後座上的大學生和副礦長都被壓扁了，楊大業從駕駛室的前擋玻璃飛了出去。 　　四季背起楊大業，沿著山路慢慢地往下走，希望能遇見一線生機。也許是反復的搖晃，楊大業在四季的肩頭小聲地呻吟起來，四季急忙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下。他輕聲對四季說道，我今晚是過不去了，幸好公司的賬全在你手裡，我現在就告訴你我的銀行密碼……你拿到錢後要做好善後工作，一定要給工人發遣返費，也要給我的家屬一些生活費，不要告訴他們到底有多少錢，省得他們惦記。你把金礦給賣了，可惜是有點可惜，但是沒辦法，你做不了，這裡面的水太深了。然後你拿著所有的錢到北京去，去找一個名叫遲草的人，我辦公室的通訊錄裡有他的地址和電話，他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此後，楊大業再沒有說一句話，他走了。 　　按照楊大業的交代，四季安撫了他的家人，為他辦理了後事，並遣散了工人，把金礦賣了。 　　遲草只不過是一個20多歲的年輕人，他的父親和楊大業，還有孫勝鐘三個人曾經在一個武警縱隊是戰友，他們歷經磨難，出生入死。轉業之後他們分開了，但是當年結下的友誼已經在心中堅如磐石。由於這一層關係，四季決定把楊大業的錢都交給遲草。然而，錢越變越多，多到四季不可思議。原來，遲草真正的身份是做私募基金的操盤經理，在做股票基金方面被稱為神奇小子。 　　發了財的四季在大都會廣場租了一層寫字樓，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取名祥雲公司，主要是做金融股票和風險投資這一類的生意。四季並不怎麼打理公司業務，整盤生意都是由楊大業的妹妹楊一揚全權負責。 　　楊一揚原來是專業跳舞蹈的，離過兩次婚，有一個兒子判給了男方。她比四季大7歲，這樣的兩個人根本就是兩回事，只可能成為兩條永不相交的鐵軌。但偏偏就是他們兩個人經常出雙入對，幾乎形影不離。誰也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每天傍晚，老金都要把當天的都市導報和晚報放在餐桌主位的右手邊，這樣在劉百田吃晚飯的時候，就可以拿起報紙翻閱了。 　　這也許是劉百田一天當中最快樂的時光，因為都市導報副刊版登有劉嘻哈的四格漫畫《嘻哈志》，裡面反映的都是劉嘻哈生活中片斷點滴，這逐漸成為劉百田晚餐時最好的菜肴。 　　是的，命運女神終於開始對劉嘻哈微笑，在她遺失了全部的親情、愛情、友誼之後，有一段時間她一個人躲在蝸居裡，除了上班哪也不去，頂多有時候獨自一人喝下一瓶紅酒昏睡過去。也就是在那一段時間，她開始畫漫畫，她重新拿起畫筆，思緒開始也是天馬行空、漫無邊際地自由翱翔，但最終定下心來凝神一想，她還是決定畫她千瘡百孔的生活。於是她從找工作成為「面霸」開始，一直到埋頭沖進股市成為常敗將軍，總之她的生活隨便一畫，都變成了女版的周星馳，一定笑話百出，也許這樣恰恰暗合了漫畫的原生條件，終於有報刊給她來電話約四格漫畫了。 　　劉百田就是在漫畫裡看到了，劉嘻哈不是在見工面試，就是在去見工面試的路上。每當看到這些漫畫，劉百田都會心花怒放。只是他跟劉嘻哈共同生活在一個城市裡，這卻是他瞭解她的唯一途徑。這麼多年過去，劉百田更老了，越老就越想念揀寶，他不承認是被親情摧毀的，但是老卻毫不留情的摧毀了他。儘管表面上他還是威嚴的，不可一世的，可是他看漫畫的時候便露出了他全部的溫情和慈祥，和世界上的任何一個爺爺一樣。 　　所有這一切當然都被老金看在眼裡，他也不止一次背著劉百田去找劉嘻哈，但是每次都無功而返。 　　有一天氣溫驟降，劉百田偶感風寒，以往他都是一周，最多10天就能痊癒，但是這一回足有20多天，他還一直在咳嗽。這一天晚上，劉百田喝了很多紅酒，直喝到涕淚交加。他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那就是把坐擁的全部財富和名下的所有股份，轉移到劉嘻哈的名下。由於地產股的強勁走勢，勵德控股的市值已經高達980億元。劉百田對老金說，只有不愛財富的人才能守得住財富，無論出於什麼原因，我很高興揀寶變成了一個自食其力的人。他還說，我相信她不會虧待和劉家有血親與關聯的人，但是別人就難說了。老金當然明白，這個別人是指劉臨風。 　　這個消息一經傳出，首先是作為中國富豪風向標的胡姓「殺豬榜」開始重新排榜，一石激起千層浪，一向以低調著稱的勵德控股公司立刻進入大眾視野，當然也同時打破了劉嘻哈平靜的生活。狗仔隊像粉絲團一樣包圍了劉嘻哈所在的雜誌，在一片混亂之中，劉嘻哈只有辭職躲進居所。但即便是半夜2點去便利店，都有守候在家門外的記者追訪。 　　這一敏感的新聞，也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劉臨風的耳朵裡，劉臨風連夜從香港趕回內地。在可園的書房，劉臨風和劉百田談了3個多小時，沒有外人在場，也沒有人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劉臨風從書房出來時，面色如土，他在樓梯口碰到老金，只扔下一句話，你告訴他我會見記者。 　　劉臨風果然接受了媒體的採訪，面對長槍短炮般的攝像頭和形狀各異的話筒，劉臨風一點都不怯場，他只說了4個字：不平則鳴。在媒體的一再追問下他才說，我並不想掌管家族財產，但是我應該有應得的那一份，而且根寶也應該有同樣的一份。就算我父親對我成見至深，大家也不要忘記勵德公司有我母親的一份，甚至可以說假如沒有我母親關姍，就沒有今天的劉百田。 　　當然，劉臨風的這些話深深地刺傷了劉百田，他忍不住對媒體咆哮，毫無疑問是我創立了偉大的勵德公司，而劉臨風對此毫無貢獻，更沒有資格對我的任何做法評頭論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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