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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或許是劉臨風讓劉百田傷透了心,所以他對所謂親情另有一番解讀。

  老金意外的沒受到他意料之中的責駡,情緒稍稍有些鎮定,他說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是等下去還是報警?

  劉百田冷冷地說,報警。

  很快,兩輛警車開進了可園。

  四五個人從車上下來,個個表情嚴肅,可見劉百田不是一般人,警局對這件事也相當重視。警察先向老金瞭解了情況,然後例牌要到四季的住處尋找蛛絲馬跡,但四季小小的房間已被老金帶著保安搜查了若干次,除了幾本武俠書,幾封家信,還有換洗的衣服,根本沒有發現類似通訊錄這樣有價值的東西。

  這一次,劉百田跟在警察後面進了四季的房間,警察東翻西翻,劉百田只是冷眼觀望,不發一言。不過他注意到四季床頭釘著一張四季的漫畫頭像,顯然是出自劉嘻哈之手,另外床頭掛著的一個葫蘆絲讓他想到,他曾經看見劉嘻哈也吹過這個東西。

  有些念頭一閃而過,但他並沒有往心裡去。

  警察也沒有翻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他們要求所有與四季聯繫相對緊密的人都要去警局錄口供,以排除內應的嫌疑。容媽,老李,保安,包括米伯無一倖免,老金表示能否在可園單獨辟一個地方問話,答覆是不行,因為只有警局那種特殊的地方能夠給人造成特殊的心理攻勢,讓心裡有鬼的人露出破綻。

  兩輛警車穿梭不停地接人送人。

  從警局回來的人,全都嚇得半死,表情差不多都一樣,均是面無人色,目光呆滯,魂飛魄散。這決不是他們心裡有鬼,而是升鬥小民平日裡哪知道公安局的門朝哪邊開?冷不丁被帶到那裡問話,已經覺得自己就是犯人了。

  容媽回來之後一個勁地罵,說四季看著老實,把我們全都玩殘了,坐警車,進警局,平身第一遭,要多晦氣有多晦氣,真正被他害死。有一個保安接口說,他哪裡老實?他敢想出這麼黑的招,借我兩個膽子我也不敢。另一個保安說,就是,他可不老實,還敢勾引小姐。容媽立刻呸了一聲制止道,這種事不能胡說,小姐可是金枝玉葉。一直沒說話的李師傅想來想去,也還是想不明白這件事,低聲罵了一句,我看這小子瘋了!下人們七嘴八舌地罵四季,都怪自己眼瞎。

  這樣折騰下來,已經是晚上11點多了,然而四季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可園像一口高壓鍋。

  話說四季抱著根寶重新回到一線天,便跟著韋北安進了樓上的一個房間,這個房間他從來沒來過,只見裡面有一套舊沙發,一張寫字臺,另有一套圓形的石桌,4個石凳,星哥就坐在石桌前泡功夫茶。韋北安把人帶到,便退了出去。

  星哥看上去十分平靜,盡可能掩飾內心的狂喜。他白淨的面孔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平湖秋月。而就在剛才,他碰見韋北安,韋北安提到四季要借錢,他只是用鼻子哼了一聲,有些不快地對韋北安說,我放貸不是為了砍死誰,拜託你做事動動腦子,還不起錢的人就別跟我提了。韋北安回說四季在地產大亨劉百田家做事,星哥隨口回道不可能。韋北安說是真的,他還帶著劉百田的孫子呢。

  星哥頓時眼就直了,並且眼光賊亮賊亮的,心想,我的運氣不會這麼好吧?

  星哥忙說,你說一分鐘前他們還在這裡?韋北安說是啊,我剛剛在樓下和他分手。星哥說,趕緊把他給我追回來。

  即便是像韋北安這樣跟隨星哥多時的馬仔,也並不知道他的黑盤到底有多大。星哥這個人不喜張揚,而且深知禍從口出的道理,所以他做事的風格是神龍不見首尾,一線天這邊的兄弟實屬小打小鬧,他另外還有人在類似廣深路這樣的要道劫車劫財。他花錢雇人犯罪,但自己永遠不在犯罪現場,這類案子的取證工作又有相當的難度,所以他既低調又自得,野心同樣一天天在膨脹。多少年來,他一直想幹一票大的,現在他的機會來了。

  如果驗明正身是劉百田的孫子,他的目標是1個億。

  根寶可能是累了,趴在四季身上睡得正香。星哥叫四季把根寶放在沙發上睡,走過去還幫著用軟墊墊著根寶的頭。根寶的穿戴當然不俗,關鍵是他脖子上吊著的一塊白金鑲玉,此時也從脖子裡滑到外面,玉是雪白的,不含一點雜質,綿軟透亮得像一汪水,一圈白金捆住了這一汪水,圓玉的中心也是白金鏤刻著一個繁體的劉字,只有蠅頭般大小,卻是筆劃分明,精緻至極。

  星哥知道,他找到了真命天子。

  但是他不急,他更知道性急會把大買賣搞砸,隨便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煮熟的鴨子就飛了。星哥深知,他幹的營生無異於刀尖上舞蹈,需要用智力與警方周旋,犯罪也是一門藝術啊,藝術是什麼?就是高危和完美,這同樣也是星哥所追求的境界。

  於是,星哥對四季說道,你的事我聽韋北安說了,知道你急等著用錢,可是不管怎麼說咱們也是熟人了,我也不想坑到你頭上。你知道嗎?高利貸是按天算利息的,轉眼就變成一塊大石頭,能壓死你。四季回道,星哥,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現在急等著用錢,你是什麼條件你就直說吧。說這話的時候,四季反而顯出了一絲平靜,神情還有一點視死如歸的味道。星哥笑了起來。

  星哥喝了一口茶道,四季啊,你還是年輕,遇事什麼都不管,先洗濕一個頭,後面洗不洗澡?剩下一大堆首尾你也不理?四季道,一年之後我還不上錢,你找人把我砍了就是了。星哥脫口贊道,好樣的,我看你還真是幹大事的人。

  繞了一會兒彎子,星哥終於把話鋒轉回正題。他說,四季,你想過沒有,其實你手上有錢。四季看著星哥,等著他說下去。星哥指了指熟睡的根寶說道,這孩子就是錢,你現在打電話過去,要多少錢他們會不給你?!四季陡然明白了星哥的意思,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心裡明白那不就是綁架嘛,這是犯法的事啊。

  四季二話不說,抱起根寶準備走。星哥照樣不緊不慢地說道,你不幹,也沒人會逼你,幹嘛急著走呢,說不定最後還是我借錢給你。四季遲疑了一下,星哥馬上說道,把孩子放下,再坐會兒。

  說也奇怪,四季就像聽到指令的機器人似的,立即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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