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用一生去忘記 | 上頁 下頁 | |
二十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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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鼻子一酸,兩隻眼睛頓時就模糊了。 韋北安正光著膀子打牌,看見一臉死灰的四季,當真嚇了一跳,便把手裡的牌交給一個圍觀的兄弟,趿拉著兩隻鞋走過來,他將四季拉到一邊問道,你怎麼了?得癌症了?這是誰家的孩子?四季心裡很亂,看見屋裡又這麼亂,一時都不知從哪兒說起,扭頭出了房間,韋北安也只好跟著他來到走廊上。 四季跟韋北安說了家裡的事,也說了想借錢。韋北安歎了口氣說,窮人真是能死不能病啊。又說,我哪有什麼錢,你想我姐的小孩都掛在我的名下,全要張口吃飯。說完這話他返身回到屋裡,四季在外面沒聽見他是怎麼說的,聽見的卻是他的老鄉們的大嗓門,紛紛回應說,沒錢就去搶啊,又想做飯抱孩子,又想錢,哪來那麼好的事?!就是,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他媽的,我爸還得了艾滋病呢,我還想跟他借錢呢。四季聽見韋北安吼了一句,他媽的沒錢還那麼多話?! 韋北安又帶四季去到美妹妹髮廊找小文,小文正在給一個客人洗頭,兩隻手全是肥皂泡,她急急忙忙跑出來,韋北安趕緊笑著給四季介紹,說這就是小文,蚊子的蚊。沒想到小文笑都不笑,只催促他道,到底有什麼事?你快說。韋北安說碰上點急事需要錢。小文問都沒問什麼事?誰的事?一句話就把韋北安擋回去了,她說我們家起房子,我還管別人借了5千塊呢。說完翻了個白眼,回去給客人洗頭了。 韋北安罵了一句賤貨。兩個人只好往回走。四季低著頭不作聲,心想我要是小文就好了,我也什麼都肯做的。 天色漸晚,一無所獲的四季知道必須趕回可園了,尤其他還帶著根寶,這麼長時間找不見他們,容媽和李師傅他們都會著急。 韋北安也說,要不你先回去吧,等我見到星哥,看能不能跟他借錢,不過他是高利貸。四季說不管什麼條件我都答應,只要見到錢。韋北安說,你先別嘴硬,到時還不上錢,小心我追殺你。四季肯定地說我有錢,只是現在拿不著。又把自己在哪裡做事告訴了韋北安,韋北安說不可能,那個地產大亨很有錢,老能在報紙上看見他。四季不想跟他解釋,只說一定能還上錢,叫韋北安只管放心借錢。韋北安想了想,把自己的小靈通遞給四季,說這個你拿著,等有了錢我就通知你,你再出來一趟。四季接過小靈通說好。兩個人匆匆道了別,在一線天的門口就此分手。 出了城中村,四季抱起根寶就往車站跑。 等了好一會兒,車還沒有來,卻只見韋北安氣喘吁吁的往這邊跑,追上四季光喘氣說不出話來。但就這會兒工夫,他還抓住四季的一隻胳膊,生怕四季跑了似的。 韋北安說,他一上樓就看見了星哥,星哥正好到這邊來辦事,他馬上就把四季的事說了,星哥說他有辦法,而且他也可以借錢給四季。聽他這麼一說,四季就像被拍花子的拍了頭,想都沒想就帶著根寶回了城中村。 四季一點都不知道,他這一腳邁進一線天,便是萬劫不復。 吃晚飯的時候,餐桌前只有劉百田和劉嘻哈兩個人。劉百田說,揀寶啊,你知道嗎?婚姻是人生的最大一筆投資,尤其是女人,投錯了一輩子就完了。劉嘻哈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今晚你都說三遍了。劉百田說你不知道。劉嘻哈心想我怎麼不知道?我就是知道才不能跟沒感覺的曹甯寧結婚呢。 劉百田接著說,有保安跟我說,那天刮颱風,有人看見你在雨地裡跑。劉嘻哈看著飯碗說,沒有啊。劉百田說,我說你怎麼早不發燒,晚不發燒,訂婚的那天就發燒了呢?! 劉嘻哈撇了撇嘴,眉眼下垂,不知如何作答。她的確是個不會圓謊的人,如果她善於裝模作樣,就不會把跟蘇光夏的邂逅搞得一團糟,讓一場浪漫的相遇拖著個灰色的尾巴,自己還連闖兩個紅燈,吃了罰單。不過劉百田說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生氣,反而和顏悅色,他甚至說,我知道你有個性,你的個性也是我培養出來的嘛,我這叫自吃惡果。 這樣兩個人之間不僅沒有爆發衝突,倒是一塊兒笑了起來。 當然,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高興,劉百田的好心情也是有來由的,這是因為在地王的歸屬問題上,斯日格啟動了她的深度關切,她是一個能夠運籌帷幄而又舉重若輕的人,請動了軍方坐下來與劉百田交涉,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席間,斯日格並不避諱每一方立場的代表都有利益的考慮,而且看來她在這方面也是做足了功課,她單刀直入,答應為軍方代表兒子的公司申請汽車進口配額的問題,出面與北京商務部打通關節,並且按照正常的程序得到批復。斯日格不是一個喋喋不休的人,關鍵的話她只講一遍,但只要她作出承諾,基本上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這便是她做人做事的風格。 劉百田知道,這是斯日格給他的一份最好的見面禮。雖說訂婚儀式沒有辦成,但是一切都在繼續,什麼都沒有改變。而且在劉百田看來,提著一堆錢行賄受賄是最低級的江湖運作,真正的功夫全在金錢之外,人脈關係的通達是常年的修行和積累,包括深厚的信任以及情感鋪墊,豈是一朝一夕之事? 所以劉百田在心裡欽佩斯日格,沒錯,他是一個十足的商人,但是除了錢之外,他也希望劉嘻哈嫁到這樣強勢的人家,這同樣是一種深謀遠慮。 本來以為鐵板一塊的地王之爭得以撼動,劉百田的心情可想而知。 這時老金走進來給劉百田添飯,他只給他添了小半碗,劉百田說我今天的胃口很好,老金還是說晚上少吃一點總沒錯。劉百田問老金怎麼沒有見到根寶。老金忙說我這就過去看看。說完匆匆地離開了。 事實上,可園的上上下下早已亂成了一鍋粥。早在下午4點半鐘,早已發現四季和根寶突然找不著了的容媽,去大門口張望了一次又一次,但她實在擔不起這麼大的責任,便給老金打了電話。老金立刻趕了回來,還是既不見人,也沒有任何消息。但是老金是見過世面的人,他開始還能沉得住氣,囑咐容媽對此事不要張揚。 如果是一場虛驚,那就太不是他老金的行事風格了。 其實這件事情並不複雜,老金猜測四季是為了他父親生病的事,外出想辦法或借錢去了,但是他為什麼要帶著根寶一塊兒去呢?他完全知道,根寶不經允許是不能出可園的。四季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老金打電話給米伯,問四季是否到他那裡去過?米伯說沒有。老金又問四季原來在哪裡做過事,和米伯是怎麼認識的?米伯說四季出什麼事了嗎?老金忙說沒有沒有,只是瞭解一下情況。米伯說他只知道四季也是給一個單位做飯,具體是哪個單位他並不知道,他們是在菜市場認識的。聽他這麼一說,老金有點慌了,這時他才發現有關四季的資料他知道的很少很少,而且四季不愛說話,看見他的時候會覺得踏實,但若他不在眼前,印象卻變得似有似無,捕捉不定。老金頓時覺得心裡沒底,一種不祥的預兆油然而生。 四季會綁架根寶嗎?這個想法讓老金自己先嚇了一跳。 但是無論如何,四季到現在都沒往可園打過一個電話是讓人百思不解的。 晚上8點55分,老金再也扛不下去了,他來到劉百田的書房,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告訴了他。聽完之後,劉百田的臉色鐵青。 一時間,老金陡然面容失色,聲音帶著哭腔說,這事都怪我,這事都怪我呀,您一早就說過,不要惹怒了窮人,他們會跟你搏命,不好用的人炒了就算了,重新換一個也不要起什麼爭執,現在果然應驗了,出了這麼大的事…… 不等老金說完,劉百田打斷他的話說,哭什麼哭,這件事你沒有做錯,他哪能說走就走,他走了根寶怎麼辦?劉百田又說,窮人就是有一千個好,也有一個不好就是不遵守契約,他們只相信親情,其實親情有什麼用?1萬塊錢能救一個癌症病人嗎?好多事,他們是做給自己看的,以為不要命就可以解決問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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