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用一生去忘記 | 上頁 下頁
三十


  星哥說道,我知道你膽小,那你就要應得的那一份,你不是有1萬多塊錢工資嗎?叫他們拿出來給你爸治病,這很公平,就像民工討薪一樣,他們如果不跳樓,不跑到高壓電上去坐著,會有人解決問題嗎?會有人把錢送到他們手上嗎?

  這話倒是說到了四季心裡,他雖然沒作聲,但是心理防線開始鬆動。

  這一細微的感覺,馬上就被星哥捕捉到了。他繼續若無其事地說道,誰都知道你不想傷害任何人,你就是要錢,這錢還是你的工資,而且你要用這個工資給你爸治病。是不是這麼回事?四季下意識地點頭,但還是滿臉憂慮道,可這是綁架啊。星哥說,綁什麼架啊,照說劉家有那麼多錢,他憑什麼卡著你的工資不給,說白了富人個個都是黑心肝,你要拿回自己的東西就只能跟他們講條件。

  本來,四季也沒有覺得老金多麼壞,但經星哥指教,也覺得有錢人根本指望不上,他們冷面冷心冷血,別人出了天大的事,他們也不會皺半下眉頭,四季想起老金那麼平靜地拒絕了他,還跟他說腸癌治不治都是兩年,這還是人話嗎?或許他早該明白,可園的人如果不是心狠,怎麼可能聚積那麼多的財富。

  而且他們對他的好,讓他吃飽穿好有地方住,全是因為根寶。等根寶真的長大了,他們或許也是扣著工錢不給,到那時他又有什麼辦法?四季想起他進城後的種種遭遇,還就是韋北安是唯一能信賴的人,而一線天偏偏是他最不想來的地方啊。

  四季的心數亂到了極點。

  星哥說,四季你別傻了,現在錢就是你爸爸,你既然都不怕欠高利貸被追殺,還怕打個電話嗎?!

  四季看了看手上的小靈通,最終還是把電話放進衣兜裡,他起身準備走,直覺告訴他,綁架的事是絕對不能幹的。

  星哥完全可以來硬的,只要他說一句話,四季就出不了城中村,但是他一個勁地告誡自己要沉住氣,像四季這麼強的人如果不配合他行事,會產生許多麻煩,而目前四季是最大最香的一塊誘餌,只有他能讓劉家乖乖地把錢拿出來。

  就在這時,根寶醒了,一時不知身在何處,便咧了咧嘴要哭,看清楚四季就在眼前,這才不哭了,張著手讓四季抱,又說餓了。

  星哥馬上打電話叫人把韋北安喊上來,韋北安進屋以後,他從錢包裡抽出一撂錢,小聲交代了幾句,韋北安馬上點頭如搗蒜,然後急火火的招呼四季,走走走,咱們先吃飯,天塌下來也要吃飽飯,不能當餓死鬼。

  星哥一直站在窗口看著那3個人消失在一線天的盡頭,他知道這是一步險棋,四季隨時都可能帶著根寶坐上專線車回家,而且他剛才已經決定這麼做了。然而星哥依然要讓四季感覺到他是自由的,決不能讓他意識到他是魚餌。這種時刻,他越是輕鬆自然,四季就越是會按照他設計好的軌跡往前走。

  天已經完全黑了,城中村是夜晚的惡之花,開放的絢麗多彩,因為只有夜晚才能掩蓋人生的差別,貧窮,醜陋和種種的不如意。

  所有的店鋪都燈火通明,像一張張嗷嗷待哺的嘴,人們像趕集一樣,追逐著黑夜的腳步紛紛出現在街巷,石板地上各色鞋等匆匆來去,就仿佛沒事也得在這裡擠一擠,重新確認自己是忙碌的,或許也是快樂的。一時間,曾對這裡萬分熟悉的四季也不禁為之一振,相比之下,可園真是太清寂了,陪伴他的只有根寶和葫蘆絲,本打算和韋北安就此告別的他,再一次猶豫了。

  加上根寶一直喊肚餓,四季決定先帶他去吃一碗魚蛋粉,一切等喂飽肚子再說。在去小食店的路上,他們看見有人在一塊板子下面裝上滑輪,變成滑板,前面系上一根繩子拉著走,一個跟根寶差不多大孩子,坐在滑板上喜笑顏開。根寶看著眼熱,也吵著要坐滑板。韋北安便上前跟孩子的媽媽商量,這樣根寶也坐上了滑板,叫四季拉著來回跑,完全不記得肚子餓這回事。

  當一碗熱氣騰騰的魚蛋粉端到根寶面前時,四季叫他說謝謝,這類禮貌用語都是老金反復交代過的,不能讓他成了一個野孩子。不過這回根寶沒有說謝謝,而是突然叫了一聲媽媽,叫得大夥全都愣住了,但馬上送魚蛋粉的阿嬸就笑得有牙沒眼,一邊捏著根寶的小臉說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兒子,半夜都會笑醒。

  四季一邊給根寶喂粉,一邊對韋北安說,不如我們也要兩碗粉,我吃完還要趕著回去。韋北安說,晚都晚了,還是吃完飯再說吧,你不餓我都餓了。

  他們去了城中村最好的海鮮酒樓,說最好也還是大排檔風格,韋北安叫了一桌酒菜,兩人邊吃邊聊,四季很少喝酒,漸漸有點頭大,喝到一定程度,韋北安借著酒勁對他說,你也不要太死心眼,這是你最後一個機會,你以後再也沒可能帶著孩子出來了,你總不能看著你爸死吧?!又說,這時的韋北安舌頭都是硬的,仍堅持說,我敢擔保劉家現在已經亂了營,你就是現在回去也沒什麼清白了,你說得清嗎?誰會相信你啊?不信你就打個電話過去問問。

  四季腦袋一熱,便拿出小靈通,他按鍵撥通了老金的手機。

  果然如韋北安說的一樣,一聽見他的聲音,老金便忍不住破口大駡。被他這麼一罵,四季反而橫下心來,他冷冷地回道,根寶很好,你只管放心,我要我的工錢,1年零8個月的,馬上匯到我家裡去。

  說完這話,四季關掉了小靈通,身邊的韋北安沖他伸了伸大拇指說,你他媽的還真有種。來,接著喝。

  老金連續喂了好幾聲,對方已經掛斷了,他氣急敗壞的對劉百田說,是他。

  劉百田問道,他怎麼說?老金說,他說根寶在他手裡,叫我們把他的工資匯到他家裡去。劉百田沒有作聲。

  老金又道,匯嗎?

  劉百田突然火道,你說呢?你是豬腦子啊?!會有人為了1萬塊錢綁人嗎?這擺明是試探,有初一就有十五。

  老金嚇得一聲都不敢吭,也不敢抬頭看一眼劉百田。

  劉百田臉色鐵青,目光如炬,厲聲道,把電話撥過去,我跟他說。

  老金急忙撥號碼,但對方已經關機了。

  經過一晚上的折騰,大部分的警務人員都已經離開了可園,車也開走了一部,只剩下兩名警員留守等待進一步的消息。

  老金從書房裡走出來,把四季的電話內容和小靈通的號碼告訴了警員,他們立刻向總部報告,但是申請小靈通基本不需要任何個人資料,所以這個號碼對破案毫無價值。不過不管怎麼說,劫匪終於露頭了,這使本來一團迷霧的案情漸漸清晰了一些。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