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 | 上頁 下頁
二十二


  毛所長問董裁雲,如果你執意要走,我就在年底前把你的名單報上去了。裁雲想了想說,再等等吧。

  等什麼呢?她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她因此找到了成就感要紮根三看,更不是由於自己立了功便企圖有所提拔。說起董裁雲的心病,她真是痛恨自己,可能是母親的暗示作用過於強悍的緣故,她也隱隱地覺得她跟伍湖生之間應該發生點什麼,可是什麼都沒發生啊。伍湖生離開三看的時候,大夥都覺得他應該感激涕零才對,裁雲也覺得他至少應該深深地意味深長地看自己一眼才對。可他依舊是來時的神態,一臉的不以為然,一副整個世界都虧欠他的神情,之後便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這個人走後,沒有緣由的,裁雲會經常想起他來,她總是覺得她能夠解讀他憂鬱的眼神,她可以感覺到他是一個相當孤獨的人。

  不知這一點是不是暗合了裁雲心底的一種情緒,總之她覺得他們之間相距遙遠卻又是心境最相近的那一個。於是,就像患流行性感冒一樣,裁雲患上了非典型性單相思,那不是轟轟烈烈的大愛,不是茶飯不思的遐想,而是一種看誰能讀准對方心靈密語的夢尋,美麗而又艱難。

  臨窗的咖啡座前,鐵男伸出纖纖細指在裁雲眼前晃動,可是裁雲托著腮凝神,一點反應也沒有。後來還是鐵男的笑聲驚醒了裁雲,鐵男說:「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還能想什麼,恨嫁。」

  「突然找我就為這事?」

  「張處長提著東西去看我媽,你說我能在家呆嗎?」

  「人家是沖你去的……你也太過分了吧。」

  「煩。」

  鐵男不再多說,要了一杯飲料:「人家物業公司可催著你去上班呢。」

  裁雲低聲道:「可能我都去不了了……」

  「為什麼呀?」

  裁雲望著窗外枯燥的街景,眯起眼睛,歎道:「……總覺得會有人來找我,走了,就找不到了。」

  「就知道你是為了他。」

  「誰呀?」

  「你說誰呀?」

  裁雲無言,她就是不願意相信自己的歸宿竟是如此慘淡,她等了這麼久,不就是希望遭遇一場不一般的情感,哪怕翻山越嶺,哪怕心力交瘁,也要嘗到一點愛情的況味,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雄心壯志,那種茶飯不思捨身忘我非你不嫁不娶的至高境界,那種充滿懸念的曲折迷離,難道這一生就與她失之交臂了嗎?難道她錯了嗎?難道所謂真愛真的就僅僅是紙上鉛華嗎?

  鐵男的眼睛,就像X光機一樣敏銳,她笑道:「又是一個內心狂野的故事。」

  「怎麼講?」

  「裁雲,你真的是在看守所呆得太久了,你以為你與眾不同,其實是我們每一個女人都經歷過的,那就是現實與夢想的交戰。但實際上,我們都不會去做不規範的事。」

  「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好女孩,我們有太多太多的顧忌,而我們的心底又格外看重這個。」

  見裁雲微低著頭不作聲,鐵男又道:「你都什麼年紀了,還相信有愛飲水飽?」

  裁雲沒智商道:「什麼意思?」

  「明擺著的,他現在一無所有,他的存在變得毫無價值,這個底是你自己查清楚的。……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男人,你說如果他真是你喜歡的那種人,他會來找你嗎?」

  裁雲喜歡鐵男,幾乎是她生活中的指路明燈,就因為鐵男從來不像有些人口羅裡口囉嗦,卻什麼話都講不到點子上。她無論說什麼,總是點石成金一針見血。

  兩個人默默地喝了一會兒飲料。

  裁雲突然沒頭沒腦地說道:「鐵男,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當時你沒有選擇博士後呢?我覺得其實你挺留戀他的……」

  「他太聰明了,有學問。」

  「所以呀……難道是你不聰明嗎?」

  鐵男笑了:「怎麼突然說起我來了?」

  裁雲固執道:「我想知道。」

  鐵男遙想當年,平心靜氣道:「……那時候我們在北京,熱戀得一塌糊塗……有一次擠公共汽車,他突然說你上去以後幫我搶個座兒,你說可笑不可笑?而且他只請我吃過一頓飯,是雪菜肉絲麵。」

  「就為這?」

  「你覺得這是小事嗎?」

  「可能他真的是沒有錢……」

  「沒錯,不是他的問題是我的問題,我突然覺得,如果一個人一無所有,他追你和不追你有什麼區別嗎?」

  裁雲又一次噤聲。

  鐵男輕歎一聲道:「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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