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依然是你 | 上頁 下頁 | |
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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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再次看到歪歪時不覺淚如泉湧,她知道自己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聽到這一決定的葵花倒也並不驚奇,她像老人家那樣歎了口氣道:看來也只能這樣了。其實我帶歪歪也帶出感情來,冷不丁的一走心裡也不是滋味。 聽到她這麼慈悲為懷的一番話,管靜竹只覺得雙膝發軟,就差沒撲通一聲跪倒,灑淚托孤了。曹虹說得沒錯,她碰上葵花真是她天大的福氣。 歪歪和葵花走的那一天,照例是曹虹把他們送到火車站。是曹虹不讓管靜竹去的,她說你會受不了,到時候你歇斯底里大發作,又要把歪歪抱回來,人家以為我們在拍戲呢。 他們走後,管靜竹在空蕩蕩的房子裡轉來轉去,心裡也像被掏空了一樣難以自製。 她堅信她已經瘋了,如果她正常,她不但應該去火車站,更應該補一張車票把歪歪和葵花一直送到目的地,看一看生活環境,向葵花的家人交待幾句…… 她不能再想下去了,慌慌張張地趕到車站。火車已經遠去,空蕩蕩的站台上只有曹虹還在盡職盡責地沖著遠方揮手。當她看到管靜竹時,真有點兒哭笑不得———管靜竹腳上的兩隻皮鞋,一隻黑色,一隻咖啡色。 曹虹再一次抱住管靜竹,在她耳邊輕輕地說道:靜竹,這是天意……你不僅現在不能去,今後永遠都不要去……還記得我們小時候聽鬼的故事嗎?最後逃命的人總會聽到一句咒語,千萬不要回頭,否則會沒命的……好了靜竹,我們回家,時間會洗刷一切的……生活在繼續…… 管靜竹深知曹虹是對的,並且盡到了朋友的心。她能有曹虹這樣的朋友也是中六合彩啊!一般的人誰管你這些破事兒?她所在的公司的同事,一直都以為她過得很安穩很幸福,甚至還很羡慕她,壓根兒不知道她有一個負心的老公和一個啞傻的兒子。她像鐘擺一樣扮演著雙重的角色,這種平衡也來自曹虹的友誼。 什麼叫大恩不言謝? 可是她依然淚流滿面。 一時間,她變成了孤魂野鬼,出出進進都是一個人,卻完全不適應安逸舒適了無牽掛的日子了。 03 屋裡落了薄薄的一層灰,燈光還是那麼幽暗,他醒過神來,到家了。 這回他花了兩周的時間陪一個客人去馬爾代夫群島旅遊,十多天換了七八家超豪華酒店。當時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冷不丁回到家中,才意識到旅途中的奢華和夢幻。 在選擇客人方面他是很謹慎的,他不知道別人都是怎麼做的,反正他不能落到要報復全世界男人的女魔頭手裡。 這一次他的客人是個四十多歲的寂寞女人,先生冷落她多少年了,她鬱悶得不能自製,便到外面去散散心。如果說她有什麼怪癖的話,便是她手不離電話。她一共有三個手機,來回不停地打,總是低聲地訴說,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便構成她生活的全部。 後來她給他買了一個8000多塊錢的新手機,當然是在報酬之外的。只是他們從來不交流,也沒有什麼可交流的。他不過是她新買的一隻路易威登的手袋,用過幾次之後是一定會厭煩的。 房東的兒子叫王植樹,據說是植樹節那天生的。現在王植樹又在扯著嗓子喊「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這首《血染的風采》他只會唱這一句,所以他就來回地唱,無論他怎麼聲嘶力竭都沒有人制止他。他媽媽收租婆明姨自然習以為常,但是鄰里街坊為何會如此寬容,還真讓人有點兒想不通呢。 他本來是可以換個住處的,但他覺得這兒是他的福地,讓他賺到錢,包括植樹都有可能是旺他的,所以他不想搬。 他在毫無辦法的情況下欣賞著王植樹的歌聲。他想,什麼是悲哀呢?悲哀這兩個字對他來說已經太過遙遠和陌生。事實上他從12歲開始便失去了這一功能。那一年,他本來富裕的家庭發生了劇變,他至今也搞不清父母親是跟誰家結了怨,總之他家遭受的是滅門之災,父母和姐姐全部被殺死在家中,幸虧他貪玩耽擱在了遊戲機室一夜未歸。 當時他還不太懂事,依稀記得他們家三層別墅的前面,擠滿了形形色色的親戚,有的見過而有的十分眼生,但人多得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足有五六十人。不光是人多,相互之間還發生了急劇的爭吵,吵急了還動粗,甚至大打出手。當然在他們中間,有穿制服的人在維持秩序,勸解拉架。大人們顧不上他,他便拿著一根黃瓜邊吃邊站在一邊看熱鬧。而圍著他家院子裡三層外三層的人也是來看熱鬧的。 常常在這一帶給人補鞋修傘的阿伯歎了口氣對他說道:你知道他們在吵什麼嗎?他說不知道。阿伯說他們在爭奪你的撫養權啊,因為你跟誰過你爸的遺產就歸誰。他還說看到他們這樣,你還不如是個六親不認的孤兒好些,將來歲數一到也好繼承遺產了,現在可倒好,你有牌受罪了。 那一幕牢牢地留在了他的腦海裡。 等到他手裡的黃瓜吃完以後,全部的親戚都黑了臉,都覺得這個世界不可理喻,人心黑如煤炭。一個穿制服的人也在混亂中被人扯掉了一隻衣袖,另一個穿制服的人急了,吹哨子又不能叫眾人冷靜下來。 這件事鬧了半年多,他便像物品一樣寄存到婦聯的一個抗家庭暴力庇護所。還好後來他爸爸的三弟,就是他的三叔算是脫穎而出,在眾親戚的惡語詛咒下接他回家去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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