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依然是你 | 上頁 下頁


  曹虹是女子體操隊的教練,原也是體操運動員出身,所以身材健美,英氣勃勃。

  管靜竹見到她時,她正在平衡木旁訓練小運動員。管靜竹過去抱住她就哭,而且是放聲大哭,把曹虹嚇了一跳。

  曹虹對旁邊瞪著大眼睛一個比一個機靈的小運動員吼道:「看什麼看?不用訓練了嗎?」

  小女孩們一哄而散。

  曹虹把管靜竹帶到休息室去,給她倒了杯熱水。聽完靜竹的敘述,曹虹的杏眼瞪得滴溜圓,破口罵道:「天底下竟有這樣的事!這還有王法嗎?你告訴我端木這個王八蛋現在在哪兒,我叫我老公去扁他!」

  曹虹的老公是舉重運動員出身,隨便一出手估計人就廢了。她操起手機就要撥號。

  管靜竹忙制止她:「我不是這個意思!」曹虹急道:「別跟我說就這麼算了。你這個人就是窩囊,要不然他們家敢這麼合起夥來欺負你!我要不替你出頭,算你白認識我了。」

  曹虹氣得把手指關節按得哢哢響,恨不得即刻沖出門去報仇雪恨。

  管靜竹說:「我就想讓你幫我出頭跟他了結這件事,我是不想再見到他了。」

  曹虹冷冷回道:「怎麼了結?」管靜竹歎道:「還能怎樣?不就是離婚唄。」「那不便宜他了?就不離,拖死他!」管靜竹悶著頭不做聲。

  曹虹接著說道,你就不能想點兒解氣的辦法嗎?我說過了我替你出頭,我非把他搞得身敗名裂,我還要把這事報給媒體,讓全社會的道德法庭審判他!曹虹喋喋不休地念叨,要離也行,拿錢來,精神損失,孩子的用度,一百萬少不少?……反正你不能隨便離婚,你給我扛住,其他的事我來辦……

  這時的管靜竹突然號叫了一聲,那聲音尖利、啼血,如同野獸發出的哀鳴。待曹虹抬起頭時,只見管靜竹面目猙獰,五官變形地沖著她喊道:我有什麼辦法?我不離婚還能有什麼辦法?我遇到這種人就是中了六合彩,我能怎麼樣?我能去咬他嗎?我就是要離婚,我永遠也不想再見到他!

  從小玩到大,曹虹還是第一次看見管靜竹失控。在她的印象中,管靜竹是屬￿撿到金子不笑家裡著火不驚的那種人。足有三秒鐘的沉寂,曹虹心想還是管靜竹狠,她上前抱住她,哄孩子一樣拍著她的後背:好好好,我們離婚,我們無條件離婚。

  隨後,曹虹派她體操隊的小女孩們日夜在端木林父母家的門外守候,終於摸清了端木林的近況:他已經換了一家公司工作;那個叫小唐的人是一個醫院的護士,端木林在跟她同居;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女兒,取名叫端木倚雲;小美人聰明伶俐,一歲多已經什麼話都會說了……

  在律師樓簽離婚協議時,端木林不是沒有內疚,也許他沒想到管靜竹會這樣放過他,這讓他感到了自己的過分。人其實都是有自省能力的,他問面色鐵青的曹虹:靜竹她最近……還好嗎……

  曹虹不說話,她也不知自己當時怎麼想的,手邊的一杯礦泉水,「嘩」的一下潑了過去。她拿起協議書就走,聽見律師在她身後安慰端木林:女人都是這樣的,女人就是不理性……

  曹虹把離婚協議書給管靜竹送去,只說了一句我早晚有一天會被你活活氣死。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然而,離婚之後的管靜竹並沒有絲毫解脫的輕鬆感,相反她就是從那時開始急劇消瘦的。

  一年很快就過去了,歪歪已經6歲,還是只知道吃和拉,外加流口水:他吃起東西來你不讓他停止他便可以一直吃下去,他拉起來也是隨時隨地不受控制,換句話說他不知道什麼叫控制,有時候你剛給他換完褲子,他就又拉了,讓人拿他沒一點兒辦法。

  葵花是廣西人,她家裡給她定了親,可是她把婚期一拖再拖,因為她知道自己是管靜竹的精神支柱,城裡人是最不經事的。

  其實管靜竹心裡也很明白,她應該立刻放葵花回家結婚。你生了傻兒子,憑什麼要別人跟著你一塊兒受罪?可是她又真的害怕葵花離去,那她的世界和歪歪的世界就真的沒有區別了,甚至她比歪歪還要痛苦,因為她清醒。

  曹虹給管靜竹出了一個主意。

  曹虹說現在歪歪已經是一個客觀存在,而你,管靜竹,你還有你的生活,總不能兩個人捆在一塊兒死吧?管靜竹說曹虹你到底想說什麼?曹虹咬咬牙說我就當這一回惡人吧,我想叫你把歪歪放到鄉下去。靜竹不解說可我在鄉下並沒有親戚啊。曹虹說我當然知道你在鄉下沒有親戚,可你們家不是有一個向日葵嗎?管靜竹說你總是說向日葵,是葵花。曹虹說對,是葵花,我的意思就是叫葵花帶著歪歪回鄉下啊。你想,你每個月給葵花寄錢,那她全家人都不用做了,他們一定覺得挺划算。

  曹虹又說:這樣也可以不耽誤葵花結婚,而她又是個好人。你碰上端木林是中六合彩,難道碰上葵花不是中六合彩嗎?只有她這樣的人你才能把歪歪託付出去是不是?換個人你想都不敢想是不是?也不放心是不是?

  曹虹還說:歪歪再好,也有端木林的一半血統,你看他那個樣子,還用做DNA嗎?簡直像一個模子裡扣出來的兩個五仁月餅,當初你要是聽我的跟端木林打官司,非讓他賠得傾家蕩產不可。現在不扯那麼遠了,可你也犯不著那麼死心眼,你懂我的意思嗎?管靜竹茫然地看著曹虹,曹虹恨不得踢她一腳,還不明白?你為端木林這樣的人吃苦受累,不值。管靜竹嘴上沒說心中卻道:可是歪歪畢竟也是我兒子啊,你沒孩子,所以你所有的想法都是理論上的。

  可是人又怎麼可能那麼理性地生活呢?她想,她無論如何也不會這麼做。

  回到家中的管靜竹,關起臥室的房門一根接一根地抽了兩包煙,她想了三天三夜,沒想出任何好辦法,而曹虹給她出的主意是惟一能根本解決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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