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婚姻相對論 | 上頁 下頁


  這回真是乘著改革開放的春風,基金會應運而生,順風順水,經過一段不是特別艱難的草創時期,它便壘起了自己的金字塔。

  畢竟,外事方面的優勢是得天獨厚的,隨著中國面向世界撩開神秘的面紗,這一優勢就變成聯接內外的重要橋樑,外邊的人想進來,打開這個沉寂百年的市場,裡面的人想出去,或者上學或者淘金或者圓一個茫然的夢想。無論是什麼原因,誰都得過橋。能夠給人以方便的基金會總是比慈善機構斂財的機會多得多,這一點雖然在尹修星的預料之中,但財富的到來還是太快了一點。

  一開始組閣人馬,尹修星沒想到艾強,他覺得艾強能說會道、靈活處世、沒有城府是好的,但同時他易衝動,自製力差,又有點被家裡的兩個女人寵壞了,怕他不夠穩重、牢靠。

  後來艾強得知了這一信息後,主動找尹修星要求到基金會來。他的想法是再呆在處裡已無前途可言,不如穿著公家的救生衣下海試試深淺。

  艾強比尹修星更加痛恨貧窮,當年,如果他有錢送禮,不見得就搞不到保送上大學的名額;如果他沒有收受蔡浮萍的錢財,也不至於跟孟小湖「執手相望淚眼」;良心,真是他背負的最深重的十字架,搞得他前債未清,後賬難還,全是被沒錢害的。

  這時的尹修星,找人也不是一帆風順。好的,人家嫌這兒不是人間正道;差的,尹修星又不肯要。這樣比來比去,艾強還算個理想人眩

  艾強當了基金會的總幹事,其他的秘書、財務之類就是一般工作人員。

  兩個人捆在了一輛戰車上,雖不是名正言順的在商言商,也算是不折不扣的在金言金。他們共同梳理了一下過去的關係網,開始了主動出擊,尤其是明顯有求於他們單位的商賈客戶,總不好意思對基金會毫無表示。此外,艾強的策劃能力較強,他第一次以基金會的名譽策劃大型音樂會,就把起點放得很高,請中央樂團來穗演出。尹修星也同意他的想法:只有高品位的優雅藝術,才能開口請兩岸三地的商人贊助。儘管中央樂團的要價不低,場租、住宿、機票等費用也相當可觀,據說優質的小提琴坐火車也會勞頓、感冒,直接影響演出效果。尹修星的做法是先不賺錢,把事情做漂亮了就不愁沒錢。

  果然,香港和臺灣的朋友開始注意他們了,有些到國內來交流的藝術畫展請他們主辦,有些國際文化掮客也主動聯絡他們,願意以分賬的形式把手中的王牌打到大陸的牌桌上。比如法國的現代舞,美國的冰上芭蕾《野獸與美女》,以及風靡全球的鋼琴王子,這類重要的演出,什麼人經手都將是一場席捲金錢的狂潮。

  省市的演出公司望塵莫及,他們是計劃經濟下的體制,對外界一無所知,後來有所悟,有所知,又因經費少得可憐,不可能參加前期投入,當然也就沒有按比例分成這一說了。他們的壯舉只能是多買幾個票房好的電影拷貝,以綿薄之力推動國產電影的前景難言卻很執著的發展。

  短短的三年時間,基金會有了自己的兩部車,一輛是沃爾沃,一輛是子彈頭。尹修星和艾強在外面請人吃飯都可以簽單。艾強最喜歡簽單的感覺,這是他貧苦童年做夢都未曾達到的境界。

  尹修星對此並不滿足,他又集資修建了一個外商活動俱樂部,面積雖然不是很大,但包羅了吃喝玩樂,還有桑拿裕如今的樓堂會所大行其道,倘若沒有兩三個高爾夫球場或鄉村會所的會員證,哪敢談什麼身份?!而當時的外商活動俱樂部正是這一時尚的雛形,也是憑證入場,只是持證者均是基金會的大股東,這無形中顯示和提高了基金會的地位,也為這一類人提供了交際場所。

  有人為了走進這個圈子,也要向基金會投錢獻媚。

  資產就這樣像滾雪球似的滾大了。

  機關裡一個個周武鄭王的幹部開始對尹修星和艾強刮目相看,不要說處長這一級的幹部,就是再上一級的領導對他們也得客氣幾分。紫淑說的沒錯,單位原來沒投錢,無非是一個順應潮流的舉措,按照流行的說法是給政策,原沒抱發大財的指望,結果期望值很高的幾個下掛公司清一色的虧損,倒是基金會出人意料的一枝獨秀。尹修星又很識相,撥出一部分錢來給機關發獎金,又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

  那些曾經被尹修星看中卻不願明珠暗投的人,現在是腸子都悔青了,見到尹修星不是勾肩搭背,就是稱兄道弟,像是前世交下來的知音。他們也知道尹修星不會再度發出邀請了,但是交有錢的朋友總不失為人生的一大明智選擇。

  領導也有領導的難處,總有些不能不請的客,卻又報不了賬,尹修星就很理解,在基金會的賬面上解決。所以儘管基金會有點功高蓋主,變成了日益耀眼的明星,領導也不準備跟他們過不去。一把手區志安就說:他們的許多做法咱們也不在行,看來還是抓得住老鼠的好貓嘛,那就放心大膽地用。

  這個調子一定,眼紅尹修星和艾強的人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當然心裡還是酸溜溜的。

  沒錢是災難,有錢是不幸。所不同的是人們對沒錢帶來的煩惱耳熟能詳,如數家珍,而對有錢帶來的憂慮卻是難得體驗,至少是難以預料。總之,艾強和蔡浮萍的婚姻危機就始于富裕以後。不要以為蔡浮萍文化層次不高就不是一位優秀女性,她在那樣的年代都能把機會留給艾強,把困難留給自己,這件事放在誰頭上都不易。其中當然有許多愛的成分,但也展示了她性格堅強、倔強的一面。

  像許許多多的東方女性一樣,蔡浮萍也是那種越是在惡劣的條件下越能展現出自己魅力的女人,形容她是高山青松、傲雪紅梅一點都不過分。在艾強上大學的日子裡,她要照顧好兩家的寡母,不厭其煩地幹著家務瑣事,還要從牙縫裡省出錢來寄給艾強;艾強的妹妹受人欺侮,她還要像男子漢一樣去討回公道;和艾強結婚以後,仍是兩地分居,她生下軒軒,孩子從小多病,有一次發高燒抽瘋,田月秀都嚇哭了,腿軟得站不起來,蔡浮萍卻鎮靜地抱起孩子,一個人半夜三更跑醫院看急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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