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深喉 | 上頁 下頁
六十四


  對方說:「我是深先生。」說完就收線了。

  這是深喉最後一次出現,令呼延鵬老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手中的撲克牌撒了一地。

  很長時間以後,呼延鵬都想不出深喉是誰。深喉到底是誰呢?有的時候他覺得是天眼,無處不在,飄浮在空氣裡,有的時候他又覺得這有可能是他認識的某一個人,尤其是他的線人,可以說他們每個人都具備做深喉的條件。

  這個人為什麼不願意露面呢?他守著的還有多少秘密?他是怎麼知道這些秘密的?呼延鵬按照來電回撥把電話又打了過去,得到的回答是一個電腦的女聲音:您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

  人心如古巷,幽深不可測。母親的話再一次穿透了呼延鵬的心底。

  呼延鵬來到翁遠行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街巷裡倒是極其熱鬧的,不少人用臨街的外屋做點小生意,擺一些花花綠綠的小吃和飲料在賣,也有做快餐盒飯的,有人賣花,洗頭妹穿得清涼在門口說笑,招攬著男客人按摩松骨,她們略顯風情地說,好舒服的。讓人覺得意味深長。

  翁遠行的父親不在家,據說是走親戚去了。

  呼延鵬在翁遠行的家裡意外地見到了徐彤,兩個人全都愣住了。原來徐彤還是在為翁遠行處理國家賠償的案子,兩個人正在一塊準備文件。

  呼延鵬想起他從看守所出來之後,曾經去徐彤的律師樓找過他,去時一直控制著情緒,但是一見到他豪華的大辦公室,呼延鵬立刻就竄兒了,他深知他被愚弄了,他用他的傻為徐彤換來了不少東西。這使他怒火萬丈,他現在已經不記得他都罵了徐彤一些什麼話,反正是慷慨陳詞,還把徐彤桌上的東西全部掃到了地上。

  當時他是被兩個保安架出那座大樓的。

  現在,他們倆又在這裡見面了,徐彤是西裝革履,領口和袖口潔白如雪,皮鞋也是光可鑒人,相比之下,呼延鵬的一身裝束顯然是不著四六。但是他們彼此都沒把對方放在眼裡,這在他們的神情中表露無遺。

  在翁遠行到廚房去泡茶的當口,沉默良久的呼延鵬突然說道:「徐律師,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親口問問你,你對我下那樣的黑手,你晚上睡得著覺嗎?」

  徐彤坦然道:「年輕人,我勸你出了問題還是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你為什麼不採訪高矛,為什麼不等屠蘭亭從國外回來當面採訪他?為什麼不做深入細緻的調查研究就隨便發言?你不覺得這件事發生得太偶然嗎?同時也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問題就出在你自己身上,你總是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有良知。」

  呼延鵬恨道:「你是施害者,難道你還有理了?!」

  徐彤笑道:「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江湖兇險,冷暖自知。我再說一遍,出了問題,只能怪自己不小心。而且呼延鵬,你什麼時候站在別人的角度想過問題?別人為什麼就不能膽小,就不能愛錢,就不能選擇沉默?你為什麼就不能體諒和包容別人?遠的不說,就說翁遠行的案子,當年也是我不顧一切地奔走爭得一個刀下留人,如果不是這樣還有後面的故事嗎?你再仔細地想想你所經歷的一切,離開過別人的幫助嗎?不管別人是出於什麼心,你總是借了力的,這就是事實。你內心狂野、驕傲那是你自己的事,但是我告訴你,你從來就不是什麼當代英雄,從來都不是。你就記著這句話吧。」

  陡然之間,呼延鵬仿佛遭遇雷劈一樣地驚了一下,一個巨大的問號電光四射,難道徐彤就是深喉嗎?!他會不會就是深喉?!

  等到呼延鵬回過神來,徐彤早已不見蹤影,只有翁遠行微笑地站在他的面前,手裡捧著一杯熱茶。呼延鵬接過茶來不解道:「徐彤呢?」

  翁遠行道:「他先走了,叫我明天上午到他的律師樓去。」

  呼延鵬哦了一聲,身上的感覺是懨懨的,像是久病之後的那種疲乏。

  翁遠行又道:「你們剛才聊什麼呢?聊得那麼熱鬧?」

  呼延鵬道:「沒聊什麼。」

  翁遠行道:「徐律師這個人真是個好人。」

  呼延鵬道:「他幫你做這個案子收多少錢?」

  翁遠行道:「他說是免費的。」

  呼延鵬想了想,放下茶杯道:「那就好……」說完他準備離去。

  翁遠行笑道:「呼記者,你來了這半天,還沒說有什麼事呢。」

  呼延鵬猛然警醒過來,沒頭沒腦地問道:「你妹呢?」

  「還沒下班。」

  「她什麼時候下班?」

  「差不多就是這時候。」

  「她在哪兒做?」

  「在一家小公司做文秘,有時候也加班。」

  「她叫什麼名字?」

  「翁海燕。」

  「能帶我去她房間看看嗎?」

  「當然可以。」

  海燕房間的門虛掩著,剛一推開門,呼延鵬就被牆上掛著的特寫照片驚呆了。

  上午開完主編例會,洪澤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跟在方煌的身後進了大夥戲稱的旗艦辦公室。「你還有什麼事嗎?」方煌問道。

  「也沒什麼事。」洪澤含糊道。

  方煌並沒有看他,隨意道:「坐吧。」

  洪澤坐下來之後順式伸了個懶腰:「前輩,」他說道,「聽說晚報報業集團也調整了領導班子,老主編看來身體真的是不行了,老也出不了院,現在的新主編是上海調來的,聽說夠老辣。大夥都說三個報業集團又開始重新洗牌了。」

  方煌不動聲色道:「洪澤,你到底想說什麼?」

  洪澤洩氣道:「算了,還是瞞不過你,那我就直說了,我想調走。」

  「調到哪兒去?」

  「晚報報業集團的《經濟參考》,他們還許諾我兼北京記者站的站長。」

  「你答應了?」

  「答應了,我不能總是當狗仔隊隊長吧?」

  「我也可以把你調到《精英在線》啊。」

  「前輩你一開始沒把我放在《精英在線》,以後就絕不會把我給調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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