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深喉 | 上頁 下頁


  「好了,翁遠行案子的事到此為止。這件事本來要跟戴曉明打招呼的,不過你是當事人,我這麼做也符合淡化處理的要求。」

  呼延鵬離開時,洪澤只是把他送到走廊上,臉上的神情淡淡的一點也不熱絡。呼延鵬心想,洪澤在官場上混得越發是遊刃有餘了。

  一天晚上,透透難得有空,呼延鵬也慌慌張張處理完手上的稿子,兩個人決定好好放縱一晚。這時的呼延鵬早已把翁遠行一案拋至腦後,他覺得洪澤有些話說得是對的,儘管他討厭成熟這兩個字,現如今,成熟不就是沒有光芒和棱角嗎?!甚至好奇心都應該越少越好,從頭到腳滑溜溜的。可是他還是覺得洪澤的話有道理。反正大案要案自有新華社的通稿,他又何必像穿山甲一樣東鑽西鑽?這跟正義、良知、關注弱勢群體和替老百姓代言完全是兩碼事。

  透透要去吃壽司,呼延鵬說你簡直就是一個哈日族。透透說日本餐是健康食品,少油清淡,所以她百吃不厭。

  兩個人在金田中席地而坐,對於醬湯呼延鵬幾乎捏著鼻子才能吞下去,可是無論如何跟透透在一起他還是很快樂的。壽司端上來以後,他們像以往那樣兩手同時劃拳,也就是說兩隻手可以同時出不同的錘子剪子布,誰贏誰先挑好吃的壽司。挑戰是無聲的,無聲中充滿了默契和溫馨。自然,透透挑走了魚子醬、吞拿魚、刺身的壽司,呼延鵬覺得自己吃了一肚子紫菜米飯。

  呼延鵬被綠芥末辣得淚眼模糊,透透笑道:「跟你在一起沒別的,就是快樂。」不知為什麼在這句話裡呼延鵬聽出了一絲惋惜的味道,心想,這個透透還真是看她不透,坐在這裡吃壽司你就能感覺到她觸手可摸,可是在那些花花綠綠的時裝發佈會上,你卻感覺到和她之間的距離何止千山萬水。

  對於愛情,呼延鵬不喜歡那種踏實的感覺,他覺得談戀愛就是得玄玄乎乎似有若無的,但又不能太平淡,最好像看恐怖片那樣令人期待同時又會大驚失色,既驚險又刺激,內心永遠惴惴不安。

  吃完飯後,兩個人又去泡溫泉,除了牛奶、蘆薈、香檳等特色池外,最大的溫泉池有一個標準游泳池那麼大,只是池水泛黃還冒著泡,空氣中飄著一股濃濃的硫磺的味道。這時的天已經黑透了,但溫泉露天場上的白熾燈照得這裡跟白天一樣。透透穿著泳裝,曼妙的身材令許多男人的眼球大吃冰淇淋,對於這一點呼延鵬倒並不生氣,資源共享嘛,只要這朵玫瑰只為你一個人開放,別人欣賞一下又何妨呢?

  老實說,呼延鵬和透透還沒有成其好事,原因主要在透透這一方面,漂亮女孩總是心眼兒活得很,不肯輕易就範,所以儘管呼延鵬嚴陣以待,也沒有找到什麼合適的機會。

  而這個晚上,透透主動提出願意到呼延鵬那裡坐一會兒,這當然是呼延鵬求之不得的,於是兩個人手拉手回呼延鵬的住處。一路上,他們沒怎麼說話,好像都清楚今晚會發生點什麼事似的。透透披著半濕的頭髮,很多男人都曾迷戀過女孩子浴後的芳姿,呼延鵬當然也不例外,他不時地看一眼透透,內心奔湧著一種衝動。

  樓梯口站著一個人,是一個男人,相貌平平,呼延鵬並不認識這個人,也就沒有再多看他一眼,而是掏出鑰匙來開門,也就是在這一刻,身後傳來突兀的聲音:「你就是呼延鵬記者吧?」

  呼延鵬轉過頭來,有點不知所措,但仍不失禮貌道:「我們認識嗎?」

  「不認識。」

  「那你有什麼事嗎?」

  那人看了透透一眼,似乎很明白自己此時不受歡迎的現實,但還是用堅持的語氣說道:「我想跟你談一談。」

  呼延鵬心想這人既不客氣又不知趣,決定問明他的身份後再約他明天到辦公室談事,便道:「請問你是……」

  「我叫翁遠行……」

  在寂靜的走廊上,這無異於平地一聲驚雷。呼延鵬和透透兩個人同時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們互望了一眼,在重新迅速審視了翁遠行之後,透透對呼延鵬說:「你們談吧,我先走了……」呼延鵬下意識地點點頭,在透透走後把翁遠行讓進了屋。

  翁遠行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大很多,這是不言而喻的。在燈光下,他的頭髮像撒了胡椒麵那樣,稀疏中有些花白,神情略顯木訥,兩眼乾涸已經沒有光芒,他說話時可見缺了一顆門牙,手臂上也明顯有燙傷的痕跡。即使坐在那裡一言不發,業已顯現出他曾經經歷了身心的雙重磨難。

  翁遠行說,本來他對這件事已經不想再講任何話,但是在報紙上看到了呼延鵬的文章,令他相信在六年之後這個世界還是有公道可言的。他說他的遭遇如果能夠揭開司法腐敗的一角黑幕,那他吃的所有的苦也算沒有白吃。

  聽了這些話,呼延鵬心裡頗不是滋味。然而翁遠行已經沒有眼淚的雙眼無論如何是不能拒絕的,所以呼延鵬給他倒了一杯熱茶,叫他有什麼話慢慢說。

  時光緩緩倒流,就像攝影機在很短的時間裡倒播,於是,已潑出的茶水又回到杯子裡,遠行的快艇重新回到始發地,漫山遍野的黃葉刷刷地回到樹上呈現出誘人的綠色。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六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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