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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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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訴說 從一九八○年到一九九○年,正好是十年時間。我前期發表作品的短短歷史,就是這十年。這十年由於是很整齊的一個數字,就不由得讓我將其作為一個階段去觀察、去總結。因為年輕,也因為我太不成熟,所以這十年裡我幾乎沒有很好地休息過,總是努力地工作。其中的得失現在還不清楚,我想有讀者提醒著我,在今後的日子裡總會慢慢看准。 沒有一個人不討厭空談,我也一樣。可是在總結似地編印這本集子時,我才發現已經絮叨了不少。這十年時間裡,作為一個寫東西的人,總有些場合非要說一說不可。好心的朋友或主持者將它們記錄下來,也就有了這二十幾萬字。還有一些發言由於太零散,或者是不合時宜;也有的根本就沒有蹤影了,所以都沒有集起來。 貧嘴的人必然嘴貧。我不善於即席講些應酬性的話。可我在一些場合又必須要發言。這就是這本書的結果。我編它的過程,也正好用來回顧這十年,回顧十年的辛苦和勞碌,因為它們都在這些發言中留下了記載,留下了痕跡。 這些文章都是即興講出來的,沒有什麼周詳的準備。大多都發表過,發時為了講究些,就要在文字上動一動,有的還要改寫,這些都在文末做了標記。整理者非常辛苦,我從心裡感謝他們。有的已經弄不清整理者是誰,還有幾篇是我自己整理的。總之這裡面凝聚了很多朋友的勞動。 我在這十年裡,除了小說散文等作品外,還寫了一些文學評論、創作談和思想劄記。收在這個集子中的文章由於是即興的,所以它們雖不嚴謹,但也較少掩飾。它可以直接流露一些感情、表達一些愛憎。回頭看有不少是不妥當的、偏激的,但我並未過多改動。因為它們只能更多地為當時負責。 為什麼要編這個集子,除了如上說出的原因之外,另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在我心目中它們與我其他的作品是平等的——回顧在每一次發言的場合裡,我都不曾把這次發言變為無聊的應付。我開始一般圍繞聽眾的興趣和要求,但後來也就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裡,以至於不能輕易返回。我在自己的氣氛裡沉思和表述,所以它們有時是清晰的,但也有時是讓聽眾費解、不能滿足的。好在我是真誠的——我重視的僅僅是這個。就因為它包含了一種質樸的原則在裡邊,所以我才把它們出版。因為一個搞創作的人從不以為出版自己的作品是不得當的。 它們多少有些蕪雜,體例也不統一。有的偏向文論,有的又像散文,有的像回憶錄,有的又像文評,當時的情緒牽引著我,我只能隨它說下去,有時就不免出了原定的疆界。那時的我整個沉浸在要說的事物中,為一種道理、一種境界所深深打動,已經差不多忘掉了四周這個世界。如果聽眾是悄無聲息的,我就可以講得多一些;如果聽眾不耐煩了,我就會從遙遠的地方收回思緒,草草地結束。我沒有什麼詳細的提綱,幾乎完全是憑藉臨場的運氣,所以最怕打擾,一打擾就從那個世界裡給無情地拉了回來。 這幾篇文章中有的條理一點、邏輯一點,那大半是講之前擬過提綱。我個人更重視那些糾纏在一起的想法和思路,因為那是最真實的。我在整理它們時,頂多削去太口語化的詞句,而盡可能不動原有的層次——不論它們有多麼彆扭和繁雜。這些交疊在一起、不合文章規矩的一層層意思,也許更能表達我在那一刻的真實想法。 我不喜歡辯論,可是我願意跟自己不同的思路辯論——自我駁辯。我想這也可以是一種自省。文章中有些尖刻的話,更多的是針對了我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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