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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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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賀家彬,請講吧。」 「喂,喂,你是老賀嗎? 我是洮江水電站的老蔡呀。」 「你有什麼事呀? 」 「喂,喂——喂,喂——」 「你老喂喂什麼,有話就講嘛,什麼毛病! 這是長途,你這喂喂就喂了一分鐘,要算錢的。」 「是這麼回事,我們的水輪機是在奧地利訂貨的——」 「這我知道。」 「最近奧地利才把主機的技術數據寄來,上次訂貨會議上訂的機電設備,有很多不符合主機技術數據的要求。我們要求退貨呀。」 呵,說得倒輕巧,重工業部好像是個皮鞋店,鞋子選得不合適說退就能退。賀家彬立刻大吼起來:「我早就跟你們說過,等一等,等一等,等主機技術數據來了之後再訂配套設備,你們就是不聽。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 生產廠早已經投料了,你退貨,生產廠怎麼辦? 」 老蔡滿腹牢騷地申辯著:「你老說等一等、等一等,我怎麼個等法? 訂貨會議一年才一次,這趟班車一誤就是一年。到時候外國人的主機到了,國內的配套設備還沒訂上怎麼辦? 只能先這樣估摸著訂上貨再說。這是你們自己訂的制度嘛。人家國外都是用戶隨時訂貨,生產廠隨時接。有買賣就幹,哪有一年只許訂一次貨的,人家要是也這麼幹,工廠早關門了。你們把這套辦法改改行不行? 讓我們參加訂貨會,也是上頭的安排嘛,我們不訂貨行嗎? 到時候說我們耽誤了工程進度,我們受得了嗎? 我們是按國家計劃辦事嘛,怎麼能怪我們呢? 」 老蔡說得對,能光怪他們嗎? 多年來,計劃工作成了這麼一個模式。每年先開材料訂貨會,也是過時不候,班車一過就是一年。這種僵硬不合理的體制,生產廠也同樣受不了。因為設備訂貨會開在材料訂貨會之後,生產廠訂材料時還不知道用戶要訂的設備是什麼,也只好先估摸著訂一批鋼鐵、有色金屬材料。等到用戶需要的設備訂貨下來,生產廠原先訂的材料和加工這批設備需要的材料滿擰。然後,只好再想辦法去串換材料。又沒有交易市場,弄得材料庫存積壓量很大。每年只好再開幾次材料調劑會,說是調劑了庫存多少噸。領導一看,好像成績很大,其實都是自己多出來的事。這能怪企業嗎? 難道不能有一個更靈活的、使材料供應和生產需要相結合的市場嗎? 老蔡埋怨他們,他們埋怨別人。實際上這都是經濟體制上的大問題,需要認真地改革。什麼時候工業經濟也能像農業一樣,有條放寬的政策,真正搞活起來,這才是解決材料積壓,加速資金周轉的根本辦法。 而一些合理的規章制度,又不那麼認真執行,比方上面規定,每個基本建設項目,都要嚴格地按照基本建設程序辦事。要有設計批准書,設計任務書,設計審批文件,全部的設計資料、圖紙,主、副機及配套設備的技術數據……並在列入國家計劃後才能參加訂貨。可是在今年夏天的訂貨會議上,光是賀家彬分管的幾個省,就有三個不按基建程序辦事的電站參加了訂貨。一個連主機究竟進口還是由國內生產還未落實;一個連廠址還沒有確定,究竟燒油還是燒煤也不知道,不用說,主機根本也就無從設計;再一個就是老蔡他們這個水電站。剛和奧地利簽訂了協議,還不是正式合同,主機技術數據還沒有拿到,就敢拍腦袋,憑著想當然提出配套設備。 那麼以後,還要這基本建設程序有什麼用呢? 想到這裡,賀家彬也只有無可奈何地說:「造成的浪費誰負責? 」這不是廢話嗎,誰負責? 誰也不會負責。還是說句實在的吧:「你們賠償不賠償生產廠的損失? 」 老蔡真是老油子,立刻痛快地說:「賠償! 」 賀家彬心頭一動:「這樣吧,也不能隨隨便便說退貨就退貨,你們是不是把事情的經過寫個書面情況,我們也好向生產廠做工作。」 「那好吧,就這麼辦。」 「就這麼辦.」 賀家彬放下了電話筒,心裡盤算著,他一定要向國務院寫一封信,反映一下國家計劃和基本建設方面存在的這些問題。「四人幫」沒垮臺的時候,出了問題,責任當然是「四人幫」的。現在「四人幫」垮臺了,經濟建設中如果還出現這種混亂,怎麼能把有限的人力、物力、財力用在刀刃上呢? 又如何加速實現四個現代化呢?當他還在抹著額頭上因為大聲嚷嚷冒出來的汗珠,思緒還留在計劃、基建程序等等問題上的時候,何婷不耐煩地用手指頭敲了敲他的桌子。賀家彬這才注意到她有話要對他說,但他並不主動問她。她從來看他不順眼,對他也很刻薄,要是他好心好意地主動問她,沒准還會被她搶白一頓。 「聽你們科長說,你個人學大慶的總結還沒有交? 」 「我不是早說過了,我壓根兒就沒有寫個人學大慶的規劃。」 何婷像在牌桌上甩出一張「小王」似的說:「那好吧,馮局長請你去一下。」 那油臉的漢子立即顯出一副解恨的模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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