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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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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初四又雨!「初六日大雨竟夜勢甚滂沱!初七、初八連綿不止」! 乾隆皇帝氣壞了,大罵:「甘省如此多雨;而歷來懼謊稱被旱。上下一氣冒賑舞弊!若此,安得不受天罰!」 他終於懂得了天罰。他恨恨不平,又命令有關官司,要查「今年甘省雨水獨多之理」。乾隆皇帝在心理上,已經被哲合忍耶的教眾們打垮了。他質問將帥們:「徒勞朕於數千裡外,晨夕懸盼;試問伊等於心安乎?」他懇求主帥阿桂和珅:「朕於數千裡外,因此深為廑念,日夜不甯,伊二人亦應深體朕懷也。」 而哲合忍耶在心理上勝利了。官軍只能倚仗武器而已。而武器只是卑怯者的標誌。這是真理。人民從不依仗武器,他們以滾滾熱血做出的都哇爾(祈求),已經在接連五日滂沱大雨之中得到了造物主的回賜。念想已經證明是純潔的,只求「天」公正的人們已經求得了「天」的判決。殘餘的肉軀、剩下的日子已經無關緊要,烈士們就要起身告別了。 六月十五日,清軍總攻。動員將領二十七員,滿漢官兵、屯練、花寺兵、阿拉山兵各就各位。肉搏由清晨開始打至傍晚。華林山陷落了。蘇四十三以下哲合忍耶戰士,除突圍數百餘名外,全部壯烈殉教。飄揚在華林山上的伊斯蘭哲合忍耶綠旗,被血染得鮮紅淋漓。 官家記載: 賊人狠戾成性,雖負傷甚重,苟有殘喘俱盡力抗拒,不肯束手就縛, 有中箭五六枝尚持石奮擊者! 沖出血圍的數百余名戰士,仍搶奪屍體、搶奪糧食雨水。六月二十一日消息,他們又斷水三天。清帥阿桂「揣度賊人業已受渴困殆,擬即於二十三日進兵剿捕。無如二十二日,競夜大雨如注(!!)——直至二十三日卯刻始止。賊人又資接濟」。 水,是伊斯蘭教淨身進入聖域時的精神中介。水又是淨身時洗在肉體上不可或缺的物質。對待哲合忍耶的如此渴望犧牲的戰士,水不會背叛他們。天不會背叛他們。殘酷的統治者可以用槍炮刀矛殺死他們,但天決不會以旱渴殺死他們。兩次降雨的事實,就是全能的造物主降給如此激烈乞求的信仰者的克拉麥提。 六月廿六日,殘餘勇士已僅有一座破廟。 七月五日,據《欽定蘭州紀略》卷十三壬子奏摺,官軍最後屠殺開始,激戰至七月六日黎明,四百五十名勇士殉教,近七十名勇士被俘,後被殺,無一人投降。 乾隆四十六年哲合忍耶的起義聖戰,至此結束。哲合忍耶用自己的熱血,使自己以一個紅旗教派的醒目形象,矗立於世界伊斯蘭的綠旗之林。 從此以後,「我們是接的『輩輩舉紅旗』的口喚」——這一觀念,便在哲合忍耶二百多年的歷史上流傳開了。 束海達依的起源 如果要渲染文字,我可以用哲合忍耶的每一個主要概念為題,寫成一篇長詩。像「克拉麥提」、「多斯達尼」、「穆勒什德」、「束海達依」——也許這個總使人激動的人民派別就可以用這一個個詞來描述。 如果要惟妙惟肖地、簡化地給外人介紹,或者用一個畫面來捕捉住它——那麼我想,所謂哲合忍耶,就是一大群衣衫襤褸的剛強回民,手拉手站成一圈,死死地護住圍在中心的一座墳。 這極不準確,但是也許能給我的朋友們印象。 外人看著他們很奇怪,不知那墳裡是誰。 他們神情嚴峻,圈子如人牆,準備迎接子彈打來。 外人也明白了:哪怕被打死,這些人也不會散開的。 他們想解釋幾句,但是覺得不可能。 ——所以,我應該把這種墳墓敘述一下。「拱北」,即聖徒的墳墓,也是能夠概括哲合忍耶的一個詞匯。 1.馬明心道祖拱北 據曼蘇爾用阿拉伯文寫下的記載: 清廷下令斬首,在狠毒和恐懼中把太爺暗殺在城樓上,把遺體藏起來, 派人嚴密看守。……他們把太爺的遺體弄到一個拴馬的地方埋下,自此凡 在這裡拴的馬就都病死。……於是就遷到蘭州西門外一家基督教堂內。… …後來,有個叫石班頭的看牢人,把太爺金體挖出來,葬在城東的石家墳 裡。這就是遠近聞名的道祖拱北;每天有無數人來上墳沾吉。 氈爺《曼納給布》: 尊貴的主人維尕葉·屯拉在城上得了舍西德的高品;……第三天,被 秘密埋在馬棚裡。……命了姓石的穆民,把遺體遷到城外先農壇,這個有 智慧的人乘機把尊貴主人偷埋在自家墳園;現在的石家拱北就是長眠之地。 那有智慧的人,……一天來到我家,和我爺爺(東稍門五阿訇)談到乾隆 四十六年時,他說:「當時我是官府的人,我把尊貴主人的貴體守護了三 天三夜,親眼看到了奇妙的顯跡。最後我把他秘遷到我家墳園。」 無名氏漢文本《哲罕仁耶道統史》: 石班長找水車一輛,取了蓋,將太爺的玉體放進水車裡,拉到龍家灘 安埋;回家後又想:這是一位貴人,為甚埋給別處?二次又將道祖太爺的 玉體搬回自家墳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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