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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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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汽車開來了。彥成看見姚宓擠上了車。他不放心,忙從後門也擠上車。這輛車一路都很擠。到了終點站,姚宓下車又走向開往香山的公共汽車站。彥成不放心,還是遙遙跟著。他想勸她回家,又想陪她同遊。姚宓仍是背著臉低著頭等車,沒看見彥成。開往香山的車來了,他們兩人還是各從前後門上了車。彥成站在後面,看見姚宓在前排坐下了。這輛車不擠。他慢慢兒往前挨,心想,假如前去叫她一聲,她會又驚又喜嗎?可是他看見姚宓一直臉朝著窗外,不時拿手絹兒擦眼睛。彥成想到剛才看見她含著的淚,忙縮住腳,慢慢兒又退到後面去,不敢打攪她。 車到香山,他料定姚宓是前門下車。他從後門擠著下了車,急忙趕往前去找姚宓。可是車上的乘客從前後門全都下來了,卻不見姚宓,想必早已下車,走向香山公園去了。彥成在人叢裡尋找,直找到公園門口,不見蹤跡。他退回來又在汽車的周圍尋找,也不見蹤跡。她大概已經進園,獨自去爬「鬼見愁」了。彥成忙買了門票進園,忽忽若有所失。 往「鬼見愁」的遊客較少,放眼望去,不見姚宓;尋了一程,也不見她的影兒。他頑然坐下,心想偌大一個香山,哪裡去找姚宓呢。假如他等到天晚了回去,而姚宓還未到家,他怎麼向姚太太交代呢?她一個人諒必不會多耽擱,或許轉一轉就回家了。如果她還沒回家,早發現總比晚發現好。這麼一想,他又急不能待,要趕回城裡去。 彥成回城已是午後。他還空著肚子,卻不覺得餓。他跑到姚家,看見姚宓的自行車靠在大門內過道裡,心上放下一塊大石頭。姚宓反正是回家了。她准是看見了他而躲過了他。她還在家吧?沒去上班嗎?彥成見了姚太太,問起那輛自行車,知道姚宓照常回家吃過午飯,這時已去上班。據說她因為吃得太飽,要走幾步路消消食,所以沒騎車。 姚宓是快到香山臨下車才看見彥成的。她原是賭氣,準備一人獨遊;見了彥成,她橫下心決不和他同遊。她擠在頭裡下車,一下車就急步繞過車頭,由汽車身後抄到汽車後門口,看見彥成下了車急急往前去找她。她等後門口的乘客下完,忙一鑽又鑽上車去,差點兒給車門夾住。售票員埋怨說:「這裡不上人,車掉了頭才上人呢。」 姚宓央求說:她有病,讓她早上來占個座兒。售票員看她和氣又可憐,就沒趕她下去,讓她蜷坐在後排角落裡,隨著車拐了一個大彎。她這樣就躲過了彥成。可是她心上又不忍,所以故意把自行車留在家裡。 她上午就趕回辦公室,不見一人。她覺得又渴又累,熱水瓶裡卻是空的。她正要去打水,恰巧碰見勤雜工秀英。秀英是沈媽的侄女兒,搶著給她打水。姚宓做賊心虛,正需要有人看見她上班,就把熱水瓶交給她,自己扶頭獨坐,暗下決心。她曾把心上的影兒一下子掃開,現在她乾脆得把真人也甩掉。 她把羅厚求她校改的一份稿子整理好,準備交還他。她自己的一大疊稿子給善保借去了,因為她受到了表揚,善保借去學習的,可是至今還沒有還她。她寫了一個便條,托羅厚轉交善保,催討稿子,因為她自己要用了。然後她取出大疊稿紙,工工整整寫下題目,寫下一項項提綱,準備埋頭用功。假如「心如明鏡台」的比喻可以借用,她就要勤加拂拭,抹去一切塵埃。 可是過去的事卻不容易抹掉。因為她低頭站在開往香山的公共汽車站牌下等車的時候,有人看見她了。不但看見她,也看見了許彥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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