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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在宿舍樓下的操場上轉了兩圈,學校裡才響起起床鐘。楊登科怕影響寄宿學生早操,出了校門。也不知該往何處去才好,就低著頭,沿街邊人行道信步而行。也是習慣成自然,不知不覺就進了一道半敞開著的大鐵門,猛抬頭,才發覺到了局裡。楊登科不由自主地開了車庫門,將破麵包車開走了。

  在街上漫無目標地轉了一圈,楊登科不知不覺將麵包車開到了市委斜對面那次董局長下車的地方。原來下意識裡,楊登科是想在這個地方候著,好接送董局長。

  就在楊登科鼓著一雙眼睛緊盯著市委大門時,遠遠瞥見一部小車開了過來,停在了市委大門右側三百米處的小巷口。楊登科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那是他開過的奧迪車,方向盤後面好像是刁大義。看來吳衛東已讓刁大義把奧迪從汽車修理廠開了出來。

  不一會兒,董局長提個手提包從市委大院裡出來了,徑直往右邊的巷口走去。奧迪副駕駛室的門就開了,裡面下來一個人,原來是吳衛東,他一路小跑迎向董局長,接住他手上的提包,把董局長請上後排的座位,自己複坐回到副駕駛室。

  奧迪旋即啟動了,緩緩駛離巷口,進入正道,然後由慢而快,往遠處飆去。

  奧迪早已消失得無蹤無影,楊登科還眼巴巴望著前方。街上的車輛慢慢多起來,有一部警車鳴著警笛飛速沖過來,將楊登科猛地驚醒,他這才趕忙掉轉車頭,回到了農業局。下了車,楊登科瞧瞧破舊的麵包車,自覺有幾分滑稽,心想你開著這麼一部面目可憎的車子,也想把董志良請到你的車上來?你也是太天真了。

  這一天董志良三個沒到局裡來,一打聽,才知道他們下了縣。

  司機班裡冷冷清清的。刁大義下了縣,小錢這天被人叫走了,胡國幹沒什麼事可做,也到局裡轉一圈就開了溜。

  楊登科正愁找不到說話的對象,老郭和曾德平進來了。老郭是來拿退休手續的,在門口碰上了曾德平,曾德平就跟他進了司機班。一見楊登科滿臉晦氣,老郭就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楊登科嫌老郭的笑陰陽怪氣的,不想理睬他,轉身就要出門。卻聽老郭在後面無頭無尾地說了一句:「是不是晚了一步?」

  楊登科就動彈不得了,老郭話含譏諷。楊登科乾脆不走了,重新回到座位前,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老郭拿起桌上的報紙,眼睛在上面瞅著,嘴裡卻說道:「我剛才看見你的車停在市委對面了。」楊登科說:「我開的車,我想停哪裡就停哪裡。」

  一直沒說話的曾德平的手在桌上敲敲,對楊登科說:「你知道嗎?為了爭取這個機會,人家可早就在運作了。」

  「誰?」楊登科死死瞪著曾德平,像不認得他似的。曾德平一笑,說:「你幾歲了?還問我是誰?」楊登科也覺得問得幼稚,換了口氣道:「刁大義肯定是到吳衛東那裡去送了大錢。」曾德平搖搖腦袋,說:「局裡冤枉送你讀了兩年電大,僅僅學會一個錢字。要知道有些送大錢辦不到的事,偏偏用其他的手段還容易見效些。」

  楊登科想起自己處心積慮給吳衛東和康局長送錢的事,覺得曾德平說的不無道理,問道:「那刁大義到底用了什麼手段?」

  曾德平便給楊登科說了一件事情。原來吳衛東的父親前次出院後,不久又舊病復發,吳衛東要再度送他住院,他覺得自己挨不了多久了,不願死在醫院裡遭火化,讓吳衛東將他送回到鄉下老家,好搞土葬。叫吳衛東發愁的是他老家是個不毛之地,哪裡去找上等木料做棺材?這事不知怎麼被刁大義知道了,他樂得一蹦老高,屁顛屁顛開了朋友的卡車回了自己老家。原來他老家是產林區,他父親早就給自己準備好了做棺材的百年木料,刁大義不顧父親的反對,把老人家做棺材的木料送到了吳衛東鄉下老家。

  楊登科驚得半天回不過神來,他怎麼也想不到刁大義會來這麼一手,換了他楊登科,就是想爛腦袋也想不出這樣的絕招來。

  這時老郭放下手中報紙,說:「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楊登科還傻在那裡,半天才說:「我老家也算是半個林區,可惜卻沒有百年老木料。」

  楊登科那苦大仇深的樣子,老郭見了很是不忍,安慰他道:「據說董局長最近又在黨組擴大會上再次表過態,他到農業局是來幹事業的,不是來做老爺圖享受的,所以他堅決不配專車,要與大家同甘共苦,所以你暫時也用不著擔心刁大義會做成董局長的專車司機,而沒了你的份。」曾德平一旁附和道:「那次會我也參加了,董局長確是這麼說的。」

  楊登科連說話的力氣都不夠了,用虛弱的口氣說道:「你們別安慰我了,我和吳衛東鬧到了這個地步,我還不死了這條心?」曾德平說:「那不見得,他吳衛東難道會當一輩子辦公室主任?」楊登科說:「吳衛東可不是等閒之輩,陳老局長在位時他是陳老局長的人,康局長一主政他成了康局長的人,現在來了董局長,他好像也挺得勢的。」

  曾德平哼一聲,說:「我倒要看他是不是能永遠得勢。」

  楊登科覺得曾德平話裡有話,抬眼看了看他。曾德平自覺失言,掩飾道:「開句玩笑。吳衛東盤踞在我們頭上,胳膊扭不過大腿,我們能把他怎麼樣?」起身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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