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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第十五章

  星期天吳衛東就開會回來了。

  楊登科欲找吳衛東說說奧迪車的事,想起曾德平已在自己前面許過願,而自己人微言輕,還是少惹吳衛東,免得節外生枝,只專心候著曾德平的佳音。

  星期一過去了,沒有動靜,楊登科照樣開著奧迪,心裡只稍稍有些不太踏實。

  星期二又過去了,還沒有什麼動靜,楊登科仍然開著奧迪,心裡虛起來,好像奧迪是自己偷來的一樣。想問問曾德平,覺得沒有必要,他肯定正在做吳衛東和董局長的工作,有了結果你不問,他也會告訴你的。

  星期三又過去了,依然沒有動靜,楊登科雖然開著奧迪,卻已是誠惶誠恐的,仿佛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惡事。楊登科預感到成事的可能性不大,幾次要給曾德平打電話,話筒都拿到了手裡,最後還是放棄了。

  星期四早上,楊登科心裡記掛著車庫裡的奧迪,老早就出了九中,趕往農業局。一進傳達室大門,楊登科的目光就粘在了鎖著奧迪的車庫卷閘門上。那扇卷閘門好好地垂著,跟楊登科昨晚泊好車下鎖的時候並沒什麼兩樣。但敏感的楊登科總覺得那扇門有些不對勁,至於哪裡不對勁,因隔著一段距離,又看不出來。

  也許是自己神經質吧。楊登科這麼安慰著自己,幾步邁向車庫。這一下楊登科看出來了,卷閘門好像關得不太正,門下有一條不大的縫。昨天楊登科下完鎖,要走開了,還回頭在門上瞧了幾眼,那可不是這個樣子。

  楊登科心裡一緊,知道不妙了。

  果然楊登科掏出鑰匙,剛碰著鎖眼,還沒來得及插到位,卷閘門就猛地一彈,嘩啦啦卷了上去。楊登科嚇了一大跳,鬆開鑰匙,往後退了半步。立定了一瞧,才發現車庫裡面已是空空如也,奧迪車早已不翼而飛。

  楊登科呆了,在空洞洞的車庫門口立著,木頭一般。

  上班時候到了。曾德平來得較早,見楊登科站在敞開的車庫門口一動不動,奧迪車卻沒了影子,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走過來,將楊登科拉進司機室,憤憤道:「這個姓吳的,他怎麼能這樣混帳呢?昨天他還在我前面表過態的,同意你來開奧迪,今天開個主任碰頭會通過一下,再給局領導說一聲就行了,不想昨晚他先動了手。」

  老郭也上班來了。他也往空著的車庫裡面瞧了瞧,進了司機班。見楊登科曾德平都在,便說:「一看就知道是吳衛東喊人撬開車庫門,將奧迪拖走了。」曾德平說:「他要把奧迪拖到哪裡去?」老郭說:「還能拖到哪裡去?汽車修理廠唄。」曾德平說:「汽車修理廠?奧迪出了毛病?」老郭哼一聲,說:「一個月前才搞了大保,哪來的毛病?」

  曾德平將信將疑,說:「既然如此,拖到汽車修理廠去幹什麼呢?」朝老郭要了汽車修理廠的電話,打過去一問,奧迪果然在他們車間裡。

  楊登科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沖上了腦門,把那串已經沒有什麼實際意義的奧迪車的鑰匙扔給老郭,一拳砸在桌子上,罵道:「這狗娘養的吳衛東,你也太欺侮人了!」呼地一下沖出了司機室。老郭和曾德平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意識到楊登科如果失去了理智,肯定會出事的。他倆愣了片刻,追了出去,這時楊登科已進了大樓。

  楊登科滿臉怒氣沖進辦公室的時候,吳衛東正坐在桌前,低了頭簽發票,旁邊等著好幾個人。楊登科二話不說,走過去,扒開兩旁的人,大吼一聲:「吳衛東,我日你祖宗十八代!」吼聲沒落,就一把抓往吳衛東衣領,將他從座位上提了起來。吳衛東懵懵懂懂的,還沒完全反應過來,楊登科那高揚的拳頭已經揮將過去,狠狠砸在了他鼻樑上。吳衛東往後一仰,摔到了地上,那還算周正的鼻孔和嘴巴立即歪了,而且糊上了黑紅的血液。楊登科還不解恨,沖上去,騎在吳衛東身上,又高高地揮起了拳頭。

  那些等著吳衛東簽字的人一時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個都傻傻地站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是隨後趕到的老郭和曾德平箭步沖上前去,抓住了楊登科那再一次砸向吳衛東的拳頭,將他拖出了辦公室。

  這件事的起因是吳衛東神不知鬼不覺拖走了奧迪,結果是吳衛東鼻孔和嘴巴遭了罪,所以雙方都有不是的地方,局裡只好各打五十大板,對吳衛東進行了批評教育,說他工作方法不得當;讓楊登科出了吳衛東的醫藥費,還扣了他當月安全獎。本來安全獎是為行車安全設立的,楊登科沒出安全事故,卻被扣了安全獎,司機們都說安全獎不是這麼個扣法。

  楊登科對扣安全獎倒沒有什麼意見,說:「我儘管行車沒什麼事,卻讓管車的吳主任鼻孔嘴巴出了安全事故,扣安全獎完全應該嘛。」說得幾個司機都樂了,說:「楊科你還不開心?你是幾個錢痛苦,沒痛在身上,人家吳主任的鼻孔和嘴巴是長在臉上的東西。」

  楊登科和吳衛東的矛盾就這樣升了級。

  楊登科深知這一次跟吳衛東結怨太深,想在他手下有所作為已經沒有可能,乾脆把過去要求上進的想法拋開,過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混起日子來。

  不過要把曾經深深紮在腦袋裡的那些登科進步的念頭一下子完全拋開,這說起來輕鬆,想真正做到實在是太不容易了,所以楊登科儘管依然開的是破麵包車,意志一天天消沉下去,可滿腦子裡裝著的卻還是那幾天開過奧迪的事。尤其是那次送董局長去市政府開會的前後經過,他是怎麼也沒法忘懷。楊登科覺得那次在董局長前面表現得還是挺不錯的,如果吳衛東沒將奧迪拖走,自己再多跟董局長跑上幾次,董局長也許會更加信任自己,讓自己做他的專車司機的可能性也還是蠻大的。

  這天晚上躺在床上,楊登科又將那次接送董局長的經過放腦袋裡溫習了一遍,一時忘了自己不利的處境,竟然忘乎所以起來,無法成眠了。激動了好幾個小時,直到下半夜才恍惚睡去,可依然睡不沉實,天還沒亮又兀地驚醒了。在床上烙了一陣燒餅,烙得身上骨頭直發酸,乾脆翻身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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