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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話裡楊登科把自己跟董局長也聯繫上了。

  不一會,曾德平也上班來了,見楊登科屁股撅得老高在洗車,便走過來,說:「楊科好勤快喲。」楊登科停了手中活計,說:「洗乾淨了,等會還車時,老郭心裡舒服些。」曾德平說:「這倒也是。我記得那年下鄉扶貧,見農民借鄰居的鋤頭或犁耙用過後,不僅擦洗得乾乾淨淨,還要放火在炕上烘乾了,才還給主人。」楊登科說:「是呀,洗淨烘乾,農具才不會生銹。只可惜城裡沒人家燒火炕,不然也將奧迪弄上去烘烘。」

  說得曾德平粲然而笑,說:「楊科你真開心。」要走了,又吩咐道:「洗好車麻煩你到我辦公室去一下,有話跟你說。」

  楊登科不知曾德平有什麼話不能在坪裡說,非得到他辦公室去說不可的。莫非是要把奧迪正式移交給自己了?但曾德平只是副主任,誰開什麼車,還得吳衛東回來說了算。楊登科這麼揣度著,加快了速度,很快洗完車,進了辦公大樓。

  一起共事十多年,曾德平的情況楊登科自然是非常清楚的。曾德平在吳衛東只是一般幹部,還沒調進辦公室時,已是分管文秘的副主任。後來吳衛東通過楊登科,取得了陳老局長的信任,也調到辦公室做了分管財務的副主任。按農業局的慣例,管文秘的副主任是局裡的秀才,是要接班做主任的,所以曾德平的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對吳衛東並不怎麼設防。不想局裡調整幹部時,將老主任調出了辦公室,曾德平眼看著就要做上主任了,卻被管財務的吳衛東捷足先登,搶佔了主任位置。為此曾德平很不服氣,還找領導吵過,要離開辦公室,哪怕到別的科室做一般科員,也心甘情願。領導過意不去,就給他解決了正科級待遇。待遇雖到了正科,但還是副主任,得歸後來居上的吳衛東領導,曾德平心裡還是不太平衡。只是考慮到與領導過不去,對自己沒什麼好處,也就不再跳出來吵鬧。惟一的希望是吳衛東早些離開辦公室,到時領導不安排他曾德平做主任,恐怕再也說不過去了。後來陳老局長下去了,曾德平偷偷樂了幾天,以為康局長將視吳衛東為陳老局長的人,要將他弄走的,不想吳衛東卻使了暗勁,並沒離開辦公室,在康局長前面跑得還挺紅的。現在來了董局長,曾德平又動了心,不曾想董局長按兵不動,吳衛東仍穩坐在主任的位置上。曾德平就有些洩氣,不知這個正科級副主任要做到哪一天才有望進步。

  楊登科腦袋裡想著曾德平的事,腳步已經邁進辦公室副主任室。其時曾德平正在擺弄桌上的電腦,楊登科說:「曾主任是在與世界接軌吧?」曾德平說:「接什麼軌?下載點資料,給領導寫報告時多幾個新鮮詞,好蒙不明底細的群眾。」

  說著,曾德平撇開電腦,起身去關了辦公室的門,回頭對楊登科說:「其實也沒什麼要說的,僅僅是我一個不成熟的想法,還不見得就能成。咱們都是十多年的兄弟了,彼此知根

  知底的,也用不著我來誇獎你,但眾所周知,在局裡的司機中,你各方面的素質,包括駕駛技術文化素質和為人處世都是最好的。」

  曾德平說不誇獎,卻還是誇獎了。只是他說了一大堆,楊登科也沒聽出他究竟要說些什麼。楊登科說:「謝謝領導的表揚,年終考評時,你可要把剛才說的都寫進我的考核材料裡喲。」曾德平笑了,說:「誰表揚你了?我話還沒說完呢。」楊登科說:「剛才我洗車時順便把耳朵也洗乾淨了,就是為了來聽領導指示的。」曾德平說:「說得真動聽。看來還是要跟一把手跑,長進起來快。」楊登科說:「非常慚愧,離領導的高標準嚴要求相差得還很遠,今後還得領導多指導,多栽培。」

  廢話了幾句,曾德平這才放低聲音,說了要說的話:「老郭已經到齡了,我的想法,還是你來開奧迪車的好。奧迪過去就是你開的,熟悉車況,而且剛才說了,你的技術也是最過硬的,奧迪暫時是局裡最好的車,交給你領導也放心。另外開奧迪總比開那輛破麵包強,至少領導會坐你的車,彼此多些接觸。跟領導沒接觸,別說你那並不怎麼起眼的電大文憑,就是碩士博士博士後文憑也沒卵用。」

  曾德平所說確實是大實話,這楊登科還是聽得出來的。楊登科心想,沒有誠心,人家是不會跟你說這樣的大實話的。自己走揹運以來,好久都沒聽人跟自己說這樣的大實話了。楊登科正要開口表示感激,曾德平又說道:「我昨天就跟老郭說了我的想法,他也同意我的意見。我還跟他說好了,奧迪的鑰匙就歸你拿著,不必還他了。至於吳衛東,他回來後我去做他的工作。還有董局長那裡,我也會找他認真彙報的。如果董局長沒什麼意見,吳衛東也不強行阻攔,那麼這事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哪個司機開哪台車,對於司機來說也許至關重要,在領導心目中,有時其實是不算什麼的,如果真如曾德平所說的,奧迪車歸自己來開,應該不在話下了。楊登科甚喜,說:「那就拜託曾大主任了,事成後,我掏錢請您的客。」曾德平半開玩笑道:「誰要你請客了?都是為了革命工作嘛。」

  跟曾德平告辭來到樓下,楊登科心裡頭還熱乎了好久。

  走進司機班,老郭也來了,正在跟刁大義和小錢幾個神聊。過了一陣,小錢要去上廁所,刁大義也被人叫走了,老郭才問楊登科:「曾德平跟你說什麼了?」楊登科就把曾德平剛才的話複述了一遍。老郭說:「曾德平也跟我說了這個意思。」楊登科說:「能行嗎?」老郭沉吟半晌,說:「比較困難。」楊登科說:「為什麼?」

  老郭正要開口,小錢從廁所裡回來了,老郭也就只好顧左右而言他,說:「吳衛東還不回來,我兜裡的錢都變成了油票,短褲都買不起了。」小錢拿出自己抽屜裡的毛巾,在濕淋淋的手上揩著,說:「拿來我給你簽吧。」老郭說:「你簽字的筆,廠裡還沒生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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