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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說到這裡,沈天涯停了下來。抬頭去看對面兩個人,就見二舅的額頭一下子灰了,好像祖墳被人挖掉了一樣。祝村長的臉色也拉得老長,目光裡全是失望的神色=他們一時不知說什麼好,無助地望望沈天涯,又望望正在播放著喜氣洋洋的元旦節目的電視屏幕,只差沒掉下淚水來了。

  沈天涯見狀,有些於心不忍了,好像是自己欠了他們的大債似的。其實通過各種關係跑到市財攻來要錢的也不止一個楠木村,並沒有幾個地方能要得到錢,二舅和祝村長他們的失望也沒什麼值得奇怪的,何況除了今天他們送的羊肉和雞,沈天涯沒有得過他們別的什麼好處,問心無愧。儘管妃此,沈天涯心裡還是有些不太自在,安慰他們道:「市里沒法解決。我又把你們的報告遞到了省財政廳,省財政廳的經費也已安排完了,就看搞完決算後還有沒有一些余錢,只要有可能,我還是會給你們想辦法的。」

  這話又讓他們看到了一線希望。

  祝村長這才告訴沈天涯。他們已在村裡人均集資了一百元,公路的粗坯子已經拉下來,但村民究竟沒有什麼經濟來源,想再集資已經沒有可能,所以才特意跑到市里來,想多少弄點錢回去,著手第二期工程。二舅也說,二期工程任務更大,還要修一座橋,沒有二十幾萬是拿不下來的。

  沈天涯知道如果不給楠木村解決點錢,他是沒法交代的了。只好答應他們,上半年一定給他們想辦法。也許是失望之後又見到了。希望,兩人就喜得好像沈天涯答宜的錢已經到了兜裡,抱拳向他直打拱手。

  話說到了這一步,兩人也不想再呆了,準備出門。因為沒給人家辦成事,沈天涯執意請他們在家吃晚飯,說:「你們也看見了,君山修雞去了,你們不吃了飯再走,她會怪我不留你們的。」祝村長說:「上次來給你添了不少麻煩,這次我們就不吃飯了,那條路是離不開我倆的,我倆不在場,沒人做主,就要壞事。」二舅也說:「天涯,祝村長說的沒假,你還是讓我們走吧,反正以後還會來找你們的。」

  說著話,兩人都站了起來。

  沈天涯這才發現,一直坐著不動的祝村長,原來一隻衣袖是空的。沈天涯訝然一驚,撈起他的衣袖,說:「這是怎麼了?上次還是好好的嘛。」祝村長笑笑,輕描淡寫道:「也沒什麼,是修路開山時放炮炸的。」

  聽這口氣,祝村長像是說一件跟自己沒挨邊的小事。沈天涯在欽佩這個祝村長的大度的同時,責備道:「放炮也不小心一點?」二舅說:「那天也是怪,一次放了六炮,晌了五聲,等了十多分鐘,另一聲還沒響,我們以為有兩炮是同時響的,六炮聽起來才像是五聲,就是還有一炮不響,過了這麼久沒動靜,絕對是啞炮了,工程又拖不得時間,祝村長等得不耐煩了,就走了過去,偏偏這時炮響了,炸走他一隻手臂。」

  沈天涯不免心生感歎,心想祝村長他們確實不易,說:「這究竟是一隻手啊,又是農村人,少一隻手,今後怎麼辦?」不想祝村長一點也不在乎,反而豪放地說道:「我那只手若換得來一條寬闊的公路,這是多麼合算的事情?」

  聞言,沈天涯不禁大為感動。

  這天晚上,二舅和祝村長雖然已經走了,葉君山還是做了他們送的土雞和羊肉,溫了他們送的鄉下米酒。嚼著香噴噴的羊肉和土雞肉,喝著芳醇的鄉下米酒,沈天涯心上很是愧疚:他眼前總是晃動著祝村長那只空洞洞的衣袖,後悔不該讓曾長城把安排給楠木村的那筆資金調換了一個帽子。

  沈天涯把杯裡的米酒倒進嘴裡後,對葉君山說:「元旦過後,把處裡的事情理一下,我要到楠木村去一趟。」葉君山說:「去幹什麼?」沈天涯說:「去看看他們修的路。」葉君山說:「你又沒給人家解決問題,好意思下去?」

  沈天涯又喝一口米酒,說:「我會想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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